“至于我……”阿箬眼神一沉,“我虽与大兴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我父母皆教我以百姓之名放下执念,现在,我想通了!”
这是长久以来,司马笠最盼望听到的,可不知为何,今日这些话语落入耳中,他却有种莫名的彷徨。
“青箬,你想做什么?”
阿箬垂下眼眸,什么也没说。
第740章 回来就好
司马笠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发觉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前几天,他尽心尽力处理好了容隐之的身后事,并钦点军中有爵位在身的副将为容隐之扶灵。而后,他就一直呆在姚关,守着阿箬。
阿箬的状态很是平静,说话做事一如往常,并且只字不提与容隐之有关的一切。可她越是这样,司马笠越是不安,所以,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以免出现不可预料之事端。
司马笠在房前屋后一阵寻找,可是并未发现阿箬半分踪迹。
他有些失神地坐在门槛之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有人轻轻敲着院门,司马笠冲过去,拉开门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女子。
“请……请问是司马公子吗?”那中年女子看着眼前之人姿容俊朗、周身天然一股英气,说起话来不免有些颤抖。
司马笠稍稍收敛了气息,“您有什么事吗?”
那中年女子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这是元姑娘叫我交给公子的。”
司马笠一惊,赶紧接过那封书信,拆开读了起来。原来,阿箬在昨日晚间的雪梨汤中加入了迷药,以至于司马笠睡到今日晌午才醒。她没有交代自己具体的去向,却说她只是为了了结那些该了结的事,并叮嘱司马笠不要去找她。
司马笠将信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又问那中年女子,“她是何时离开的?”
“今日一早便离开了,一人一骑,走得很匆忙。”中年女子顿了顿,连忙又道:“对了,元姑娘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公子。”
“什么话?”司马笠连忙问。
“她说……予公子真心,从始至终,皆未曾变!”
司马笠听了这话,整个人几乎怔在了当场,他曾经一度以为,阿箬恨透了自己,他以为就算自己再付出多少,阿箬都不可能像昔日那样真心待他。可今日,他听到这句话,虽然只是借旁人之口的一句转述,可他还是自心底生出一种喜悦和期待。
他暗暗发誓道:“既然你的真心从未变过,我又岂能让你失望呢?”
……
阿箬自姚关出发,顺着剑门关下的小道一路狂奔,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回了军营。
她没有主动去找离忧,而是几乎一回营就呆在自己的营帐中没有出来。
倒是离忧,主动找上了门来,然而两人相对而立,他却莫名地有些害怕,僵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僵持了那么一会儿后,阿箬才缓缓抬起头,对男子招了招手,“离忧,你愣在那里做甚?”
离忧三步并两步地走到了她身旁,半蹲下来,“你……回来了!”
这是离忧很少使用的感叹的语气,就仿佛心里暗暗期盼的却又害怕期盼的事,竟然真的发生了。
阿箬望着他,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我若不回来,又该去何处呢?”
有那么一瞬间,离忧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
他用双手包裹着阿箬那冰凉的手掌,将它抬起来抵着自己的下巴,“是的,应该回来,回来就好!”
阿箬抿抿嘴,轻轻嗯了一声。
第741章 落风河谷(一)
这时候,离忧却又开口道:“阿箬,那日之后我想过了,即便联合司马策能给我们带来暂时的优势,牵制住敌军,但他所在的凉州军队,终究是横亘在你心上的一道疤,我既爱重于你,又如何能做这等揭你伤疤的恶事呢?所以,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我再不去联络那司马策了。安插在他那里的除了眼线,其余的我都一并撤回,你看这样可好?”
阿箬顿了顿,她意识到,这是离忧为了挽回与她之间关系才做的退让。
她叹了口气,答道:“难为你了。”
闻言,离忧的脸上忽然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阿箬,你自然知道,我心中最看重的是什……只要不影响我们的大业,我是愿意对你百般顺从的。”
阿箬忽然抽出自己的右手,而后抚上离忧的鬓角,再从鬓角到脸庞,她的手指本就轻软,再加上动作也是有意为之的温柔,以至于一时之间离忧竟莫名出神,愣在当场。
要知道,他俩虽一起长大,可这种近乎恋人之间的轻抚,却是以往未曾有过的。
“离忧……”阿箬的声音也是绵软的,可这声音,却比任何神兵利器都要锋利,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插在了离忧的心口上,“替我杀了司马策!”
离忧不假思索,“好!”
……
三日后,军中传来信报,司马笠亲率三万大兴兵士,西出姚关,一路上屡战屡胜,已经直捣凉州腹地。
于是,阿箬亦和离忧一道,从剑门关西出,配合司马笠的军队,对司马策进行夹击。离忧虽表面依旧不满阿箬与大兴军队合作,可在此情形之下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北上的第一天,两军便在西线有了一场激烈的交锋。一开始,阿箬以为那只是一只普通的斥候,然而两边的前锋部队刚一交战,便有离忧安插在司马策身旁的密探前来通报,说司马策就在这军中。
离忧的探子自然可信,而阿箬自然也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当即便引了一支小分队前去追击。
那司马策扮作一个普通的下级军士,身边却依旧护卫重重,故而阿箬很快便察觉到了他的踪迹。那司马策心知不妙,也顾不得军中将士安危,当时便带着身旁数百亲信往东逃窜。
阿箬对其穷追不舍,三天三夜未下马背,终于在一处山高谷深的峡谷之中,将司马策逼入了绝境。
阿箬收敛着自己的喜悦之情,然而她亦有注意到,那离忧自打进了这河谷,便一脸阴沉,似乎不太高兴。
“离忧,你可是察觉了什么不妥?”阿箬沉声问道。
“你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离忧反问。
“此处?”阿箬抬头一望才发现,此处虽也是山高谷深,江流湍急,可比起夔州一带,却是平坦开阔了不少,一时之间,她也难以辨认。
阿箬注视着离忧,想听他给出一个回答。那离忧却忽而抬起头,望着这峡谷的景物,慢悠悠地说:“此处,与我逐凤楼有着莫大的渊源。”
“逐凤楼?”阿箬一惊,脑海中突然呈现出这几日他们一路奔袭的路线图,忽然间,她有了一个大胆到快让自己窒息的想法!
“难道,这里就是落风河谷?”
第742章 落风河谷(二)
离忧的颔首证实了阿箬的想法。
她环视一圈,只觉这里山山水水,竟莫名增添了些别样的意味。
“这里便是我娘的埋骨之地?”阿箬尽量保持着克制,可还是忍不住去问离忧。
“是的,当年世叔将先帝葬得草率,大约十年前,我曾派人来修缮过她的坟茔,只是那坟茔远离西楚王陵,就算我派了专人料理,可终究也只是一座孤冢,其情状未免寥落了些。”
“这么些年……你可曾来祭拜过?”
离忧叹了口气,答道:“西楚女帝葬于落风河谷是公开的秘密,大兴皇帝派了无数双眼睛盯住此处,我不敢轻易来此,只怕暴露身份,故而也只五年前来此处祭拜过一次。”
阿箬点点头,“距离此处可远?”
“不远。”离忧顿了顿,抬起手,指向前方,“顺着这条小路,往南再行三十里,在一处背山面水的山坳里。”
阿箬心头一颤,没想到正是方才司马策逃跑的方向,她不觉生出一种莫名地不安,于是勒紧了马缰,对离忧说:“待会儿见到了司马策,你可会手软?”
离忧轻哼一句,面露不屑,“何必如此不相信我?”
说罢,离忧打马,第一个冲了出去。
……
司马策带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被阿箬等人穷追不舍,他们早就慌不择路,正是这逃命的紧要关头,偏偏他又弄丢了极为重要的地图,所以自打进了这河谷,他们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