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正在此刻,阿箬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容隐之的咳嗽声,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容隐之居然醒了。
“容兄!”阿箬绕过司马笠,径直冲了过去,为了护她安全,他也只有跟过去,所以,离忧未能阻挠他们。
“容兄,你感觉怎么样?”阿箬看着眼睛缓缓睁开的容隐之,高兴之意溢于言表,她一边拍着那人胸口,一边忙着替他解开绳索。
容隐之虽未受伤,但体力早已不支,在松开绳索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就要跌坐于地,幸亏司马笠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了。然而,离忧此刻却早已反应过来,他提起剑对着三人,同时还向司马策使了个眼色,那人亦赶紧带人堵住了营帐出口。
“离忧,放我们出去!”阿箬沉声道。
离忧哼哼一声,语气又是一般冰冷,“放了你,理所当然,但放他们,绝无可能!”
说罢,营帐之前的凉州兵士,已然举起了兵器,做出了应战准备。
司马笠虽然武功高强,可是此刻他扶着容隐之,又岂能在如此危险的情势下应对自如?阿箬心下一沉,当即掏出了匕首,反手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你做什么?”离忧果然紧张不已。
“青箬!”司马笠也被她吓得不轻。
“放我们走,否则,我就自裁于此!”阿箬语气虽缓,神情却是极为严肃。
离忧敛声不语,只蹙着眉头,紧盯阿箬的一举一动。
“离忧,你犹豫什么,她狡诈非常,这只是她的缓兵之计,她定不会真的对自己下狠手的。”帐门前的司马策判定这是阿箬的计策,所以忙着撺掇离忧。孰料,离忧却狠狠甩出一句“闭嘴”,叫他整个人一头雾水。
第732章 隐去(二)
“离忧,我们一起长大,我清楚你的为人,难道你就不清楚我吗?”阿箬没有理会司马策,依然心平气和地对离忧说。
“阿箬,你把匕首放下,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我们可以商量很多事,可这一件,绝无可能,要么,放我们离开,要么,将我们都杀了。你若选前者,我感激不尽,可你若执意选了后者……”阿箬顿了顿,那握着匕首的手又紧了一些,“那么,我将会是第一个倒在你面前的人。”
离忧心口一沉,他知道,阿箬虽然自小活得小心谨慎,但论起对自己的那股子狠劲,他们俩之间可以说是不分伯仲,所以,离忧一点也不怀疑阿箬会拿匕首抹了自己脖子的决心。
“放他们走。”
“你开什么玩笑?”司马策气冲冲地问。
“我说,放他们走!”这回,离忧一字一顿,语气显得十分决绝。
“这样一来,岂不是白白浪费功夫,我不允!”司马策才不愿意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你,是不是活腻了!”
意识到离忧语气中的狠厉,司马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而后不得不退到一旁,让出了进出营帐的那条路。
阿箬轻声一句,示意让司马笠带着容隐之先行,自己则是紧随其后。外间,那些中了迷药的兵士依然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看来药效似乎没过。
然而,阿箬他们尚未跑出营区,身后便有司马策带了人追过来。双方已经厮打上了,司马策还在耀武扬威地说:“离忧那厮心慈手软放了你们,我这关可不是这样好过。”
阿箬看了一眼司马笠和容隐之,心中暗唤不好。
谁知,司马笠在料理完身旁那些兵士后,竟忽然停下来,站在原地不动了。
正在阿箬惊诧不已之际,他向着司马策所在的方向抛了个烟雾弹,烟雾瞬间升腾,叫人喘不过气来。司马笠却忽然开口说:“我本想与你们留一条后路,谁知你这般贪得无厌,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司马笠的手中已不知何时多了个火折子,他嘴角微微一勾,然后将那火折子往地上轻轻一扔。还没待阿箬反应过来,他便一手扶着离忧,一手抓起阿箬,以极快的速度逃出了营地。
“你往那地上扔火折子做甚?”阿箬慌忙问道。
然而,司马笠只瞥了她一眼,答非所问,“嘘!三、二、一!”
说罢,阿箬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爆炸之声,事起突然,莫说惊起这山中飞鸟,阿箬竟还听到有山石滚落之声。
“你做什么了?”阿箬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司马笠回望身后的军营,淡淡道:“我们从火头军营帐出来之后,我无意中发现了上次被司马策扣下的那支镖队,那镖队的兵士全是出身东宫的麒麟卫,奉了我的命令潜伏于此,他们告诉我,那批被扣黑火还在,我想,既然黑火还在,不如将它们用了,省得以后司马策用来对付咱们自己人。我提醒了他们不要喝粥,而后利用所有人都昏迷之际,将黑火铺开,方才我扔火折子的地方便是引线所在之处。”
“你,炸的是什么地方?”阿箬觉得自己似乎若隐若现猜到了什么。
司马笠勾了勾唇角,答道:“粮仓!”
第734章 隐去(三)
闻言,阿箬早已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那司马策千方百计想要从蜀中夺粮,没想到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倒也是他自作自受。
然而,还没高兴多久,方才一直处于迷糊状的容隐之竟然剧烈咳嗽起来。司马笠俯下身,将他倚在一块山石之上,阿箬也赶紧前去查看。
容隐之咳了许久,那张苍白的脸上早已泛起红晕,而且他每咳一次,就好像是连着五脏六腑地一次大震动,阿箬光是在一旁看着,就觉得无比揪心。
等到容隐之的咳嗽稍缓,他才终于缓缓睁开眼,有些无奈地看着阿箬与司马笠,“你们,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来救我。”
“你废什么话,我来都来了,便一定会将你安全地带回去。”司马笠强做镇定道。
容隐之苦笑一声,眼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阿箬身上,“箬儿……”
听到这一声有气无力地低唤,阿箬的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似的,“容兄,你先好好歇着,剩下的事都交给我们,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容隐之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个很是哀伤的笑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衰疾如此,自觉已是时日无多,左右就在这二三日了……”
“容兄,你说什么丧气话,我这就带你去找诸葛有我,他看在我的情面上,一定会设法救你的。”阿箬慌忙道。
“箬儿,我与诸葛先生虽阵营不同,但祖辈的情意是在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蜀中吗?那时候,先生便为我诊过脉,我也是自那时起便知晓,自己终究是逃不过这命中一劫。”
阿箬再也挡不住心中的哀戚,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悄悄滚落下来。
“容隐之,你给我振作起来,不过就是被捆绑了两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司马笠语似呵斥,然则心中却是极其痛楚,他岂能相信这个才冠九州的挚友就这般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容隐之又是一阵苦笑,气力比之方才却又弱了不少,“殿下,能与你为友,是隐之一生大幸。”
“你少说这些没用的,你今日是熬得过也要熬,熬不过也要熬,你若倒了,整个东山容氏又该何去何从?”
容隐之眼望着青天,苍白而干涩的唇角扯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东山容氏……便是让它消亡了也好。”
“你在说什么胡话?”司马笠愤愤道。
“殿下,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容隐之缓声质问。
司马笠沉默了,阿箬却一瞬之间明白了过来。
“陛下的心腹之患,不就是豪族领袖,所谓的四大家族吗?”容隐之咳了两声,“会稽谢氏,早就开始了转移,凉州卓氏,迟早一日要自取灭亡,西蜀诸葛氏……”他看了一眼阿箬,“我相信,也会有结束的一天。如此想来,便只有东山容氏,似乎还没有任何的错处。”
“东山容氏,是士族领袖,朝廷倚重的对象。”司马笠沉声道。
“东山之人,向来诗书传家,大约是受了祖辈的恩惠,族中子弟素来官运亨通,由此,便极受天下士子追捧。但恰恰如此,容氏才最招陛下的忌惮,这种忌惮甚至超过了谋反的凉州卓氏。”
第735章 隐去(四)
容隐之之言,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皇帝真的那样信任东山容氏,当初在判定司马笠谋逆之时,也就不会把容隐之也归入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