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凤江山令(260)

作者:临安九家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小厮吃了一惊,这太子殿下问的究竟是什么话,谁有那胆子,敢来容府借宿?

“未有!”他说。

司马笠心下一惊,一时之间也慌了神,他心道:“青箬没有来容府,也绝不可能返回自家府邸,那她会去什么地方?”

他边想边走,并未理会那小厮的一通客套话,很快,他翻身上马,又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璟山书院。

司马笠知道,深夜来扰这书院清静甚为不妥,然而,他也是被迫无奈,因为他也实在想不出,在这偌大的帝都之中,阿箬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书院有值夜的管事,见到司马笠敲门,也很是意外。

“殿下,深夜至此,可有要事?”

“本王相见一见杨老,不知先生可否代为通传。”

“殿下来得正巧,杨老尚在修阅《大兴堪舆图》,还未入睡,殿下来了,正好一同参详。”

司马笠颇为苦涩地点点头,他只想:“自己如今急得像那热锅上的蚂蚁,如何能静下心来参阅杨老的大作?”

然而,不容多想,他为了找到阿箬,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往杨老居室而去。

屋内灯影辉煌,东西南北四个角落各点了数盏青铜灯,杨老趴在地上,仔细地查看着一副长约一丈宽约五尺的卷轴,想必那卷轴之上,便是管事所说的《大兴堪舆图》。为了看得更清楚,杨老还在周围放上了两盏更为轻便的陶瓷缸灯。

“杨老,太子殿下来了!”

“哦!”地上地老人似是无心答了一句,但很快,他又似明白过来一般,赶紧站了起来,“参见太子!”

司马笠忙道“免礼”,心下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殿下,是有急事来与老夫商量?”杨老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问道。

第670章 分道(五)

司马笠轻咳一声,面上虽挂不住,但还是开口问道:“杨老,青箬可来过书院?”

杨老盯着他,摇摇头道:“未曾!殿下在寻她?”

司马笠微微垂首,“是……只不知她现今身在何处?”

杨玄远哦了一声,又垂首去关注着自己面前那一幅堪舆图。司马笠觉得就这么走了是为不敬,于是亦上前两步,俯身垂首看。

细看来,这图绘得十分详尽,由东至西的山川走势,中原的城池,边地的村落都一一呈现。司马笠不由得暗自赞叹:“竹影不知,我大兴山川竟形胜如此。”

杨老摸摸胡须,笑言:“可不是,老夫初制此图时也是一惊,你瞧,东首处的辽阔海疆,乃是太祖时代奠定的基业,至今平稳如初!再看那南方的大片盐场,平坦之地,几乎尽是会稽谢家的产业……”

司马笠盯着堪舆图上那被标为白色的土地,不免惊叹道:“会稽盐场竟宽阔如斯?”

“按古制,盐本应由朝廷统一管理,然而,因为一系列复杂的原因,大兴的盐几乎悉数握在了会稽谢氏手中。盐乃重要之物,握有盐产之人,自然也像掐住了朝廷的脖颈一般!不过,幸亏掌着这命脉的是谢家,如今的陛下不必担心这个问题,将来的殿下就更不必了!”

不必了——不知为何,司马笠本心上只以为这是理所应当之事,然而听到杨玄远这样一说,他心里却始终有些不舒服。

不过,还没等他再进一步思索下去,杨玄远便又开始介绍起了这堪舆图。他讲起中原腹地的每一处山川河流都是如数家珍,让司马笠听得赞叹,似乎当即已经跨越时空遨游于斯了。

杨老讲得正起劲,不知为何却突然顿住,不再继续。

司马笠仔细一瞧,只见他的手指,正指着堪舆图西北处的一处狭长河谷。司马笠眼皮一颤,不禁下意识道:“落风河谷!”

杨玄远叹了一声,收回了手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殿下或许不知,这山谷以前是叫此名,可在经历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战役过后,当地百姓已经不这样叫了,他们给它令取一名,说来还有几分意味。”

“哦,不知这河谷又唤做何名?”司马笠问道。

“逐凤!”杨玄远单独讲出了这两个字,又另补充一句,“逐凤河谷。”

司马笠不禁哑然失笑,心想:“没想到,逐凤二字还可做此解。”

“老夫原也不知道此名,只是一位故人曾告知于老夫的。”

司马笠心下一颤,左右一思量,当即明白过来,“看来,杨老与本王的师父竟是旧相识?”

杨玄远点点头,“只可惜老夫无能,救他不得。”

司马笠闻言,不禁跪坐于侧,他攥紧拳头,答道:“杨老,虽万死,我亦往!”

杨玄远伸手握住他的肩膀,“你要清楚,一旦去做了,恐怕永远也不要再想回归东宫了!”

司马笠垂着头,答道:“不瞒杨老,当初您支持我登上太子之位,我本也是怀着匡扶天下不让父皇失望之意的,可后来,历经之事越多,我却越发清晰了其中两难。大兴的朝局有其生来的问题,父皇一朝尚可平稳过渡,可一旦到了我之面前那些经年堆积起来的痼疾,若还得不到解决,便势必酝酿更大的祸事!我非是没有那个手段,可我却缺乏勇气,要知道,在那面前,有我的故友、亲人,我如何能踩着他们的尸身与眼泪去安享那个孤独的皇位?更何况……我遇见了青箬。”

第671章 分道(六)

杨玄远叹了一口气,答道:“此情,确乃两难。”

司马笠缓缓起身,向杨玄远作了一揖,算是感谢他的理解。杨玄远见状也当即起身,郑重回礼。

“时辰不早了,竹影先告辞了!”

说罢,司马笠便转身离开。

过了许久,杨玄远将地上的灯盏捧到了桌几之上,而后他对着屋子角落里的屏风道:“出来吧!”

原来,杨玄远在放置青铜落地灯时,有两盏并没有放在角落之上,然而,由于有木屏风遮挡,所以恍惚间给人一种角落之感,实则,那屏风后还有近一丈的空间。

杨玄远的声音刚落,便有一个身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那身姿,不正是阿箬。

“杨老……”她低低唤了一声。

杨玄远指了指已然紧闭的房门,问道:“可是奇怪,你前脚躲起来,他后脚便进来了,现在可否说说,你们这一前一后,究竟要唱哪出?”

阿箬听见杨玄远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戏谑,不由得回答道:“杨老莫要笑话我,我且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于您便是。”

说罢,阿箬便将这几日之事悉数说与杨玄远知。待她说完,杨玄远抿嘴不语,许久,方叹了一句:“果真还是少年痴狂。”

不知为何,阿箬听着他这句话,总觉得能从其中品味出那么些幽微深远的意蕴来。

“行了,既然如此,你便在璟山书院躲上两日吧!”

“杨老!”阿箬叫住了他,“我阿爹,在去顶罪之前,可与您商量过?”

杨玄远轻轻哼了一声,答道:“他若真找我来商量一番,或许两日后被押赴刑场的就是你了!”

阿箬一惊,答不上话。

杨玄远很无奈,又道:“不过,现在说什么话都为时已晚,你还是好好休息,再与太子里应外合,将他救出来吧!”

阿箬应了声是,刚想出去,一眼又瞥见了堪舆图。方才她在屏风之后,便已听见了“落风河谷”四字,当时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番。由是,她忍不住停下脚步,俯身去看,“这便是落风河谷?”

杨玄远嗯了一声。

阿箬久久地盯着那狭长的山谷,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便是我娘的埋骨之地吗?”

“正是!”

阿箬凑得更近了,虽然在堪舆图上,那只是一条狭长的缝隙,可是她却久久无法移开眼眸,良久,她方有些愣愣道:“我一定要去那里,祭拜于她!”

杨玄远捻了捻胡须,幽幽叹道:“你既已知身世,便是该去拜见的。”

世间事,是非曲直,充满了偶然,成王败寇亦如此。

阿箬抿抿嘴,收拾住心情,拱手一拜,便离了居室。

等她关门出去了,杨玄远竟不似方才那般坦然,他独自倚在桌几之畔,堪舆图也扔在一旁。屋子里灯影幢幢,心情也不甚明朗,他模模糊糊想起了许多旧事,不管是金戈铁马的征战岁月,还是指点江山的朝堂意气,他自问,从来运筹帷幄,毫不怯懦。但不知为何,当想起那日老友离去的身影时,他却心凉了半截——人生呀,到底不是事事都可坦然无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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