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讲于,”谢呈趴在周讲于身前,小声说,“你去西容也天天惦记着我吧,成吗?”
这话好像是在商量,口气也平静,但实际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在周讲于听来却跟眷恋别无二致。
“好,”周讲于哑着嗓子说,“一直惦记一直惦记,你也要。”
谢呈点头:“要。”顿了顿又说:“但是你也要好好看书写作业。”
周讲于:“……”半晌懊恼地“唔”了一声。
从领了成绩单开始,寒假就算是真的来了。
周讲于回了西容,前两天还没什么,但是到了第三天,谢呈才真切地觉出身边空了好大一块。
放假的第四天,谢呈不想写作业又实在是无聊,下午就去了陶市接宣麦回家。
兄妹俩走了大街,在路上碰到个熟人,以前在职高跟耿川关系特别好的,耿川一直叫他阳子。
三个人迎面撞上,谢呈喊了一声:“阳哥。”
阳子愣了一下,笑:“哎哟这是小呈啊?你要不喊我我都没认出来,怎么一下子就长得比我还高了。”
谢呈也笑了笑:“因为好久没见了。”
阳子看看兄妹俩:“回家?”
“是啊。”谢呈应,“那阳哥我们回了?”
阳子点点头,谢呈正要抬步,他突然问:“你哥回家没?”
宣麦接口:“还没呐。”
阳子犹疑了一下,问:“你们去看过大川他奶奶没有?”
“没。”谢呈有点惊讶,“奶奶怎么了吗?生病了?”
“没,硬朗着的,”阳子沉默了两秒,问,“耿川没跟你哥说?”
“说什么?”谢呈问。
阳子“操”了一声,说:“大川真他妈……”
顿了顿,他余光瞥见宣麦一脸天真,生生咽下没吐完的脏话,说:“你跟你哥说,没事儿去看看奶奶。”
谢呈疑惑:“到底怎么了啊阳哥?”
☆、短信
阳子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还是只知道一点儿?”
谢呈心里一紧:“不止一件事情?”
宣麦抓紧了谢呈的手臂,着急地问:“耿川哥哥怎么了?”
阳子面露难色,半晌跟赴死似地说:“以后大川要是问起来别说我说的,反正你听在心里就是了。”
谢呈低头看了宣麦一眼,木愣愣地点点头。
“就他当兵要走那段时间,他爸妈离婚了,”阳子说,“他走的时候就挺难过的,所以当时也不让我们去送。”
谢呈一惊:“什么?”
耿父耿母谢呈都不太熟,但是以前跟宣禾去耿川家也见过几次,都是温温和和的人,完全想象不出来会有什么矛盾。
阳子叹了口气:“大川那小子就这样,光说好的从不说这些。我也是后来听人说才知道的,这事儿还不算是什么事儿,但是就他妈吧,离婚之后就走了,还就在他当兵走前没多久,我估摸着这一点他应该挺在意的。”
谢呈猛地想起送新兵走的当天,当时只有耿父去送,耿川明明说过是怕耿母难过。
他一时无言,最后小声说:“一点儿也没听说……”
阳子了然地摆摆手:“他们家那边不是要修景观大道吗?一直就说要拆迁,新房子是早先修的,前两天刚住进去。什么都好,就是房子修得有点儿远。叔叔过去了,但是奶奶她不愿意走,一个人住着老房子的,我昨天才刚去看过。”
谢呈怔怔。
阳子接着说:“大川本来就是他奶奶带大的,现在奶奶一个人住着,他在外面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多担心的。”
一番话说完,阳子看谢呈有点心不在焉的,拍拍他肩膀:“从小大川就跟你哥最好了,让你哥有空去看看奶奶,大川肯定放心。”
谢呈严肃地皱着眉:“谢谢阳哥,我现在就去看奶奶!”
“慌什么?”阳子忍不住笑,“奶奶又不走。”
谢呈勉强笑了笑。
双方道了别,朝家走的时候谢呈一直没说话,宣麦摸摸他手臂,说:“二哥你别想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看奶奶,等哥回来咱们又去。”
谢呈笑笑,应了声“好”。
他心里琢磨着耿川给的钱,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爸妈离婚有关系,但是他也知道,直接去问耿川肯定问不出来。
转念又想起宣禾还不知道这事情,自己一家人就这样承了好多情,不管是兰姨的还是耿川的,简直没一头能还得清。
最后避无可避地想到谢军身上,谢呈再次被愤怒给灭了顶。
终于是回了宣家巷,还在门口就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兄妹俩对视一眼,宣麦双眼发亮,飞跑进去。
“哥哥!”她大吼一声,冲过去跳得老高,被宣禾一把接住了。
谢呈跟在后面,惊喜地喊:“哥!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宣禾笑:“临时定的,本来还以为有事情要做,但是提前做完了。”
宣芳玲也挺开心:“我做饭去。”
“姑我做。”宣禾立即说。
宣芳玲转身进厨房:“我做我做,你坐车坐累了。”
宣禾笑着,转头细看了谢呈两眼,有点诧异地在他头上比划了一下:“咦?比我高了?”
“对!”谢呈扬了扬下巴。
宣麦从宣禾身上滑下来,踮着脚说:“看我看我快看我!我也长高了!”
“长高了长高了,比天还高了!”宣禾揉揉她脸。
宣麦口快,拉着宣禾就说:“哥哥,咱们明天去看奶奶吧!”
宣禾:“想奶奶了?过两天再去。”
“不是不是,不是咱俩的奶奶,”宣麦说,“是看耿川哥哥的奶奶。”
宣禾一怔,看向谢呈。
谢呈忙说:“没事儿哥,奶奶硬朗的,就是耿川哥他们家现在……没人照顾奶奶。”
兄弟俩一起看向宣麦,宣麦知道他们要讲话,自觉地进了厨房去帮忙,谢呈就在外面把事情说给宣禾听。
说完话相对沉默许久,末了宣禾问:“他跟你……跟你写了那么多信,没提过这些?”
谢呈转头看了一眼厨房,小声说:“信也不是给我写的,给我写的大部分时候充其量是个便条。”
宣禾没说话,转身进了屋。
谢呈心里叹了口气,跟着进去。
宣禾走到桌边,从书包里摸出个什么东西来,递给谢呈。
“嗯?”谢呈迟疑地接过来,“哥干嘛给我买手机?”
“卡给你插好了的,”宣禾在他后颈上揽了一把,“免得你找不到我,姑成天在铺子上,你没电话也不方便。”
谢呈点点头:“哥,明天……”
“明天一起去看看奶奶。”宣禾说。
冬天出去散步打篮球都太冷,周讲于不动弹就觉得不舒服,来的第一天嘟囔了想打乒乓球,但是又不想去地下室,谁知第二天周谷安就让人把客厅角落清理开,放了一张乒乓球桌。
周家晚饭吃得稍早些,这会儿谢呈家的人才刚上桌,这边爷孙俩已经打了好一会儿乒乓球。
花园里廊下的灯亮了起来,天边的墨蓝色渐深,星子闪烁。
打着打着周谷安摆摆手,放了球拍,走到沙发边靠着:“爷爷歇会儿。”
爷孙俩现在默契十足,周讲于也就开始恢复本性,他听了这句,一边用拍子在身前颠球玩儿,一边玩笑:“爷爷不行。”
周谷安闻言道:“我年轻的时候体格不输你,等你到爷爷这个年纪说不定还不如爷爷。”
“嘿嘿,那我要加油,到时候好好让你看看!”周讲于说。
周谷安:“你跟我一样大的时候,爷爷早都是黄土了。”
周讲于想了想:“那我不管,我心里想到你看着的。”
周谷安微微愣了愣,笑了。
手里颠着的球一直没掉,过了一会儿,周讲于得意地说:“我发现我好会打球啊爷爷!各种球,篮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嘿嘿,还有台球。”
他说到这里,周谷安问:“我听说你小姨开台球室的?”
“是呀,”周讲于说,“所以我从小就会打。”
周谷安:“台球室乱吗?”
“还成,”周讲于老实地应,“洛花其实本身就挺乱的,偶尔会有人在台球室打架,但是不会有大事儿。”
周谷安沉默片刻,问:“小于,爷爷问你一个问题。”
“嗯。”周讲于收了球,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