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魏欢把人送回别院,才反应过来:“表妹人呢?”
桂枝见他终于想起问了,这才道:“魏二郎君,县主说想一个人骑马独自转转,特意叫奴婢过来和你们说一声。”所以当时她才会出现在受伤的郭豆旁边。
啥?魏欢呆滞:这林子中虽然没什么猛兽,但也是荒郊野外的,表妹的胆子也实在太大了吧?居然一个人都不带就乱闯。完了完了,这会儿已经耽搁了不少时候,再找只怕也很难找到人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向姑母交代?
*
草深林密,鸟鸣山幽,得得的马蹄声不急不缓地回荡在山林中。田诺望着缓步悠然,帮她牵马的俊美青年男子,咬了咬唇,又是欢喜又是无奈:“你不是说,大事落定前我们最好不要再见?”跑马一半看到他出现,她着实吓了一跳,更别提他不由分说,便上前夺过她的缰绳,牵着她的马换了一条路。
他风尘仆仆,眉眼间带着倦色,声音低沉:“我想你了。”
她顿时说不出话来。这些日子不见,其实,她也是极想他的。目光静静地描绘过他俊逸的侧脸,挺直的脊背,苍白如昔的肌肤,她忍不住轻声喊道:“阿兄……”
他眼眸微深,忽然停下脚步,回身将缰绳塞回给她。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他一踩马镫,矫健地翻身上马,落到她身后,有力的手臂绕过她,虚虚将她拢在怀中。
熟悉的温度与气息袭来,她一声低呼,惊觉不妥,手忙脚乱地要推开他。坐下的马儿却因忽然多了一人,受了一惊,忽觉缰绳松了,竟然得得小跑起来。
她猝不及防,身子因惯性的作用往后,直接撞上了他坚实的胸膛。随即被马一颠,差点跌了下去。她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幸好他立刻收紧手臂,将她柔软纤细的身子牢牢固定在怀中。
她劫后余生,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身子又僵住。此刻,两人之间几无间隙,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渐重的鼻息喷在她头顶,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紧紧箍住她的手臂越发用力,几乎要将她嵌入他的血肉。
“会被人看到!”她又羞又急,偏偏手上还抓着缰绳,不敢再次松开,只得扭着身子拼命挣扎着。
他倒抽一口凉气,头低下,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抵着她耳朵声音隐忍:“别乱动。”
她也察觉了他的异样,手脚发软,吓得一动都不敢再动。只能僵硬地感受着紧紧拥着她的他呼吸粗重,温度灼热。
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去。田诺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赶他下去,蓦地,他腾出一只手来,摸索着掐住她下巴,强迫她半转过身子。
她望见了一对黑如夜空,深邃不见底的眸子,微微一愣。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吻印了下来,灼热而毫无章法。
汹涌的火焰瞬间燃遍她全身,她心跳失速,血液逆流,只觉整个世界全部被他的存在充斥。
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侧坐在马背上,整个人都几乎半躺在他怀中,衣衫半解,任他轻薄。手中的缰绳却还牢牢攥着。
这光天化日的!她又羞又气,没有抓缰绳的一只手挣扎着要推开他。他轻巧地抓住她手,不待她发怒,轻柔地在她额角亲了亲,一脸抱歉:“是我不好,情难自禁了。”
她的心不争气地软了下来,又觉得就这么原谅他的放肆实在太便宜他了,哼了一声,扭过头拒绝看他。
他不以为忤,低下头,认真地帮她整理凌乱的衣襟。
田诺赌了一会儿气,到底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眉目柔和,唇角含笑,从来清冷的容颜若有春风拂过,暖阳融融,漂亮得不可思议。她心头大悸,竟是看得痴了。
眼前一道黑影落下,遮挡住她的视线,他喑哑的声音响起:“别这么看我,我会忍不住想欺负你的。”
她面如火烧,却又觉得委屈:“再过几天,就是大婚的日期了。”名不正言不顺,他老是这样欺负她,又算什么?
他知道她的焦灼不安,温柔地揉了揉她乌黑柔顺的发丝,告诉她道:“休怕,你这次回家,就该听到消息了。”
果然,待晚上田诺回到郭府,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
第77章
田诺的车驾刚进郭府,便被拦了下来。面目陌生的侍卫恭敬地向她行礼,言语却一点儿也不客气:“请县主即刻随我去思贤堂一趟。”
郭豆惊讶:“你不是阿兄的贴身侍卫吕衷吗?父亲不在,请阿姐去思贤堂做什么?”
吕衷面无表情:“这是郎君的吩咐,三娘子是质疑郎君吗?”
郭豆担忧地看了田诺一眼,鼓起勇气小声道:“我陪阿姐一起去。”
吕衷木着脸道:“郎君没有吩咐请三娘子。”
郭豆还想说什么,田诺对她摇了摇头,温言道:“三妹妹勿忧,世子找我,想必有事。”她可不想叫郭谷阿兄。至于郭谷为什么找她,她倒是能猜到几分。
郭豆不好再说什么,再多的她也帮不上忙,由丫鬟婆子簇拥着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思贤堂里里外外守着的人面孔都换成了陌生的,郭畅的人竟是一个都不见。秦妈妈变了色,使了个眼色叫天冬悄悄退出去正院报信,吕衷一挥手,立刻有人上来将天冬拦住。
秦妈妈心里一咯噔,担忧地看向田诺:“县主。”
田诺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托郭谷的福,田诺第一次有资格进思贤堂正厅。一眼就看到了盘踞上位、悠然自得的郭谷。
那个位置,应该是郭畅的吧?田诺深思地看向郭谷,他就不怕犯忌讳?
郭谷显然不怕,在上座陶醉了一会儿,这才看向田诺,一脸亲切地问道:“妹妹可知为兄请你过来何事?”
田诺摇摇头。
郭谷好不容易压下翘起的嘴角,一脸沉痛:“今日接到前线消息,大半个月前,父亲在楚郡中了韩遂小儿的计,遭了埋伏,如今下落不知,生死不明。”
所以,他就敢坐郭畅的位置了?果然一切都被阿兄料中!田诺心中冷笑,垂下眼,神情惊惶:“这可如何是好?”
郭谷满意地看着她的表情,缓缓开口:“父亲遭难,做子女的忧心如焚,理应为父亲祈福。无奈为兄受父亲之命,要为他打理相府,脱身不得,还得劳烦妹妹去一趟大福寿庵。”
图穷匕见。
大福寿寺是什么地方?那是郭禾犯下大错,被送去接受惩罚,受苦受难的地方。郭畅有难,郭谷一朝得势,便迫不及待地变脸。口中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公报私仇,借机把她送去那里磋磨!
跟着田诺进来的秦妈妈和天冬都是一脸气愤,秦妈妈着急道:“县主五日后便要出嫁了。”这个时候去寺庙,出嫁的事怎么办?
田诺倒是异常的平静,止住秦妈妈的话头:“为父亲祈福,原是应该。”
郭谷道:“既是祈福,一切饮食起居务必简朴方能显示诚心。丫鬟只需带一个,那些首饰华衣也不需带上。”
闻言,田诺抬眼看了他一眼,瞥见了他眼底压也压不住的得意。她心中微哂,态度异常配合:“二兄说的是。”
郭谷觉得这一声“二兄”有些刺耳。居长的郭山已夭折多年,他早就是郭畅事实上的长子,这些年,几乎没有人敢不识趣地在他面前提个“二”字。
他脸色微沉地扫了田诺一眼,想到从此以后,这位尊贵的嫡娘子只有任他揉搓的份,心底的那些不愉快很快散去,矜持地道:“妹妹知道便好。”
他甚至连内院都没让田诺回,行李也不让收拾,直接叫田诺又上了她今天出行的马车,派了一队士兵护送,赶在宵禁前送去了京城东郊的大福寿庵。
出发前,秦妈妈还想争辩,郭谷似笑非笑地看了田诺一眼,意有所指:“妹妹总不希望夫人也一起去祈福吧?”
田诺止住秦妈妈,吩咐道:“妈妈,你回去禀告阿娘,就说我自愿为父亲祈福,请她勿要挂念。”
秦妈妈一脸忿忿:丞相大人刚出事,郭谷就变了脸,吃相也太难看了些。田诺淡淡看了她一眼,秦妈妈心中一凛,低下头去,应了下来。人在矮檐下,焉能不低头?郭畅若真的出事了,郭家的天就要变了。
*
大福寿庵建在东郊福寿山的半山处,道路崎岖,位置偏僻。等到田诺一行人到达时,天已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