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赵直在岛上有众多手下,也不可能将整片山坡都防御住,若是防线拉得太长太散,则等于没有防线。
对于此次突袭救人,萧旷会选择从山坡林间悄悄攀爬上去。
自然了,这一点赵直也会想得到,从而加以防范。
如果萧旷是赵直的话,会在山坡上人手不足的地方设下机关陷阱,一旦触发,非死即伤,还能起到预警作用。
所以萧旷将人都分开,每三人为一伴,第一伴的士兵仔细搜寻前行路上的机关陷阱的线索,第二伴、第三伴分左右,警戒周围,第四、五伴断后并随时准备增援前后。每伴之间拉开三丈左右距离,谨慎地向前推行。
他不仅警惕着周围,还时不时地朝山崖上看一眼。
暗夜里,那条白裙显得格外醒目,它在山风中狂乱地飘飞着,柔弱无助,却又美得惊人,像是一朵在狂风中摇曳的百合,随时随地会被山风卷走。
还是太远了,他看不清她的脸,她的神情。
但只要看到那条飘飞翻卷的白裙,他眼前都会清晰地浮现她的面容,他甚至能看到她眼眸里的惊惧与屈辱,无力而无助……
有那么一刻,前世与今生的记忆交叠在了一起……
靳飞却不忍心往山上看,除了警觉地查看周围,还时不时往身后瞟一眼,以防被敌人从后方包抄。
乍见远处宅院起火时,他伸手按了下萧旷的肩。
萧旷回头,不由停下脚步。
海上舰船的炮还不足以打到这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突然失火,显得不同寻常。
靳飞看向起火之处,低声道:“也许是那里面的人逃出来太慌乱,把灯烛打翻了。”
萧旷沉默了片刻,又看了眼远处高台上那条飘摇无助的白裙,一时有些难决。
第144章 【木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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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居民大多走得极为匆忙,都没有顾得上锁门,当然大家都去紧急避难了,也没有锁门的必要,这倒方便了沈童与阿梨。
她们往起火库房的上风头走,在附近找到一处带院子的空宅,掩上院门后,沈童用四根木柴在院子的地上搭出井字形,接着依次垒高,很快搭成半人左右高的镂空木塔。
阿梨从厨房找来了炒菜用的油,沈童让她把油淋在木塔上,自己则拆开火.药纸筒,把火.药洒在木塔底部的四根木柴上,点燃木塔。
沈童看向阿梨:“你会了吗?”
阿梨点头道:“这多简单。”
沈童交给她一个火.药纸筒:“时间紧迫,你和我分头去做,从这里出去,我们一起走百步之后,你左转走大约六十步左右,找个空屋或空院落,如这样搭起一样的木塔,再点火。”
阿梨点点头,接过火.药。
两人分开后,沈童默数六十步,轻轻推开最近的一户人家院门,见里面空无一人,便如法炮制,用干柴搭起木塔。
但她没能在这户人家的厨房里找到油脂,便找了些引火用的秸秆与干草堆在木塔下方,撒上火.药。
她刚吹燃了火折子,正欲点火,忽听院门被推开的声音,不由一惊,抬头看去。
进来的是个青年汉子,瞧见她不由一愣,随即眉头一挑,露出喜色:“找到了!”
他见沈童独自一人,有心抢个头功,没有立即扬声招呼同伴,只疑惑地向她身后看了看:“那个足生家的丫头呢?”
沈童心中微动,他问的应该是阿梨吧?为何他管阿梨叫足生家的?
汉子一边发问,一边朝她走近,同时查看着周围,提防有人藏在暗处偷袭。
沈童没有逃,将鸟铳转到身前,点燃火绳,用弯钩将其按进铳管,奋力抬起鸟铳,瞄准他的前胸。
汉子一愣止步,看清她手中之物后不由骇然,转身就跑!
可他没能来得及跑出院门,就听“嘭”一声巨响,被击中后背的男子向前冲了一大步,扑地摔倒。
火.药爆燃的白烟弥漫,沈童被这巨响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即使她有所准备,双足前后分立,并将鸟铳的把手后端紧紧抵住自己的肩膀再发射,仍是被这反冲力带得晃了晃,向后连退两三步才勉强站稳。
她不敢细看倒地的男子,见他不再动弹,赶紧点燃木塔,看着火燃起来了便跑出院子。
阿梨从远处奔过来,扶着沈童小声问:“出什么事了?好大一声响!”
她伸手摸了摸鸟铳,只觉铁管子热乎乎的,不由瞪大了眼睛:“是用过这家伙了?!”
沈童点点头:“遇到个海贼……你把塔点起来了吗?”
“点着了,看着它烧起来的。后来听见火铳的声音,我就赶紧过来了。”
“快走吧,他们听到声音就会过来的!”
可跑出没几步,沈童忽觉一阵头晕目眩,别说跑了,就连走路都走不动,脚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
阿梨往前跑出好几步,察觉她异样,赶紧回来扶起她:“又头晕了?”
沈童暗暗咬牙,这孩子偏在这时候添乱!她勉强借着阿梨撑起自己,可阿梨身形瘦弱纤巧,本身力气也不大,扶着沈童便摇摇欲坠,连路都走不好。
沈童暗叹一声,对阿梨道:“我实在走不动了,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吧。”
阿梨扶她到附近的一户人家屋里,让她先扶着墙,接着不知从哪儿找来个凳子让她坐下。
沈童背靠墙壁坐着,只觉脑袋里天旋地转。她蹙眉闭眸忍耐着。
阿梨担心地观察她神色,小声问道:“这会儿怎样了?还晕的厉害吗?”
沈童喃喃道:“阿梨,你自己走吧。他们就要找来的,这里离我们点火的地方太近了……”
阿梨却显踌躇:“可是……”
沈童继续低声道:“你去……从我们方才分开去点塔的地方,继续往前走百步,在那附近找户人家,在门或墙上画个眼睛的图案,然后躲在那附近,等阿旷他们来……”
阿梨不太敢相信地问:“就这样?萧将军能找到那里吗?”
“我也……不能确定。”
她的名字是童,但沈家长辈喊她小名却是瞳瞳或阿瞳,那还是原身出生不久后沈老夫人给定的,说她眼睛大,瞳仁黑白分明,看着就招人喜欢,小名就唤作瞳瞳了。
这两个字同音,外人不清楚,听见了也只当是童字,但阿旷是知情的。他要是看见了这图案,应该就能想到是她留下的记号。
她只怕他看不到这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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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瞧见远处宅院突然着火的那会儿起,萧旷时不时会往山下看一眼,瞧见第一座木塔燃烧起来时,他的脚步立时一顿。
他曾见阿瞳在笔铺里,用沈笔来搭这样的塔,她说这样比单调地平铺摆放要吸引人……
这种井字形的架塔法,虽非她独此一家,但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地方。而且那样迅速地燃烧起来,显然并非是避难者意外打翻灯烛引起的火灾。
这是她搭的!是在告诉他,高台上那个不是真正的她。
“都停下!”他低喝一声,命令随行士兵停止向前推进,改向木塔所在之处而去。
然而话音未落,第一伴其中一名士兵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不好!”
萧旷闻声而动,两步便跃到那名士兵背后,抓住他后领使劲向后一拖一甩。
就听得“咻——咻——”锐响,两支响箭从树林里射出,擦着那名士兵的鼻尖与手臂飞掠而过!
“笃!”一支钉在近旁的树干上,另一支穿入远处的草丛中。
这响箭定然是装在弩机上,一旦踩到或勾到丝绳,就会松开扳机,响箭虽不能极远,近距离被射中要害的话,仍是致命的。
那名士兵被惊出一身冷汗,站稳后朝萧旷感激地喃喃道:“谢将军救了小人一命……”
萧旷朝他一点头,神色警觉地扫视周围,响箭不仅能伤敌,箭尾所带哨子发出的声音就是警报,周围的海贼听到后,很快会赶来查看。
“走!”萧旷一声令下,靳飞那一伴便从后卫变前锋。所有士兵转身后依旧维持原先的阵型,只是稍许收拢靠近些距离,虽然是退走,却有条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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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座木塔燃起了。
萧旷更为确信这是沈童点燃的信号。但紧接着从那附近传来了一声炸响,虽然离得还远,仍能分辨得出是火铳发射时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