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279)

“我站哪里?”

“谁挨着我?”

“你滚一边去,你不是我们队的。”

“都给我快点!”

高山一般的男人也加入其中,喝骂脚踹捶打,一番混乱后山贼们列队站稳。

男人带着几分满意来回审视几遍,再转头对李明华一笑:“怎么样?不错吧。”

穿上铠甲的山贼.....其实还是很像山贼,纵然李明华这边只有五个兵,也跟他们气势不同。

李明华没有说话。

男人也不介意这几人眼中的戒备,抬手轻抚鬓角,不知什么时候插了一朵野花,随风轻轻摇摆的粉嫩小花映照他的脸。

“我们这也算是一支千人强兵了。”他说道,将刀一挥,“平叛,杀敌”

山贼们也跟着都将兵器一挥。

“平叛!”

“杀敌!”

虽然夹杂着笑,声也不齐,但一千多男人叫喊还是很有气势。

李明华眼中的茫然被激荡的变成恍惚,这些算不算就是她刚才想的,有人了?

可是这些山贼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要跟他们去平叛杀敌?

直到疾驰上路,李明华还是想不明白。

“明华小姐,这些人看起来经过训练。”一个卫兵低声说道。

卫军的训练吗?李明华收回神看前后左右,如同先前跟随剑南道卫军一样,他们六人被安排在中间,此时大路上排列两队,在骑马的山贼后,还有一群没有马的跑着跟随,马匹老胖瘦大小不等,人不一样穿着一样的铠甲,看起来也依旧不一样,总看着有些混乱。

李明华不懂这个兵马,看不出来什么。

“他们的队列是训练过的。”另一个卫兵也看出来了,低声解释指点,“横竖都成队,只是有些不熟练所以看起来有些乱,还有那些后边跟随的....”

几人回头,这些山贼没有马匹,来的晚了也没有抢到多少东西,有的只有铠甲有的只有兵器,大大小小更凌乱。

“他们的步伐是一致的,他们拿兵器的手法也是一样的。”

“经过训练的人不管是走路还是跑动,还有拿着兵器,身形姿态都是不同的。”

李明华道:“山贼也训练吧。”

“山贼也训练吧,但训练的都是个人。”一个卫兵道,“只练个人勇武,不要求每个人都练一样的。”

山贼没有团体作战的需要,跟官兵是不同的。

听他们这样说李明华也看出这些山贼的动作的确像是经过雕琢的。

“那他们是逃兵?”她猜测。

叛乱后有很多卫兵当了逃兵野兵,落草为寇占山为王也有不少。

这个猜测就多了,卫兵们没有办法回答。

“也可能是逃兵,也可能是叛军。”一个卫兵低声道,“不管是什么身份,最关键的是什么意图。”

或者趁乱要捞好处,或者干脆就要投靠叛军,前者还好,后者的话就很危险了。

李明华握紧了手里的刀,他们几个人要怎么样才能阻止这种危险?

一阵风刮过,耳边同时响起声音。

“我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飘了过来,李明华几人不由都汗毛倒竖,嘈杂混乱人多中无声无息的靠近也是很骇人的,更别提他们明明还很警惕。

这个男人很厉害!

可怕的男人绽开笑脸,露出白白的牙,鬓边的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朵,依旧鲜艳。

“我们应该有个旗号。”他说道。

什么意思?李明华看着他。

“就是来历啊,比如你们是剑南道卫军。”男人解释,伸手摸着下颌,“那我们应该是什么?”

不知道是真疯还是装傻,李明华干脆道:“你们可以说是剑南道卫军。”

男人思索,神情认真的摇头:“不妥,我们应该有个厉害的。”

意思是剑南道卫军不厉害?五个卫军眼神不善看着他。

不过这男人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眼神。

“而且用一个旗号也不好,不热闹,只有你们一个援军,吓不到叛军,你们不是说还有东南道淮南道援军吗?那我们就称是淮南道楚国夫人的兵马吧。”男人说道,然后一击掌,哈哈大笑,“就叫楚军了!”

说罢纵马滑走,高声喊着什么拿旗来,把这个旗上的字改了,引得行进的队伍更加骚乱。

李明华等人还怔怔没反应过来。

什么?要称作是淮南道的?所以这男人是认为淮南道比剑南道厉害?不是,淮南道那叫振武军,不叫楚军啊。

这些山贼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为什么她会遇到这么奇怪的人和事?她现在是醒着还是做梦?或者说,她是生,还是死?

其他人是生还是死?江陵府城是生还是死?

......

......

哗啦啦的军旗在烈阳下飘扬,其上的狼头忽而展开忽而卷起,变得更加狰狞。

大地的震动一直没有停,城外冲击的浪潮也似乎从未停止咆哮,一次又一次。

街上的民众还在继续奔走,房屋不断的被推到,砖石木头热水都被运上城墙,但城门下没有了那个和尚,气氛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被抬下来的伤者死者哭喊声更大,等待上城墙支援的民众握着刀枪停不下发抖。

“这些都是先前积下的力气,就消耗殆尽了。”木和尚站在街头说道,“大人,你再迟疑,死的人会越来越多。”

知府神情茫然,双眼满是疲惫,嘴唇抖了抖:“大师,你真不救人吗?”

“我这就是在救人。”木和尚说道,将木杖一顿,“大人,随我出城吧。”

知府要说什么似乎没有了力气说不出来。

木和尚目光清亮平静:“大人,是怕死吗?”

知府露出苦笑:“谁不怕死呢?”

木和尚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温暖又冰凉,知府不由闭上眼。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空灵禅音沁人心脾,无休无止,抚平了一切惊恐惶然。

“开城门吧。”

知府睁开眼,看着街道尽头,街道似乎无尽头,城门在视线里变的忽远忽近,他抬脚迈步。

第三十五章 生生死死死而有生

承庆站在翻滚的狼头旗下,眺望着江陵府城,因为距离远,高大的江陵府城在视线里变的很渺小。

“这个城池并不高大也不坚固。”他说道,“那些城墙挡不住好男儿们。”

身边拥簇的将官们神情惊恐纷纷垂头,不过没有承庆的大斧落下来。

“坚固的是守城人。”承庆接着说道,“不知道支撑他们的是绝望还是希望。”

能够得救是希望,而绝望是死路一条。

为了能得救所以拼命的守城,而生路无望也就只能一心拼命。

承庆哈哈一笑:“我会让他们是前者。”说罢将手中的长斧一挥,一手拍马,枣红马发出一声嘶鸣,扬蹄向前奔去。

承庆亲自攻城了,将官们不敢迟疑纷纷嗷嗷叫着跟上,一时间恍若万马奔腾,正攻城的兵马如同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原本的疲惫顿消,再次拼命的向前。

箭如雨,投石车的石弹,在城门上下交汇,每一次交汇,城墙下有一片人倒下,城墙上也有一片人消失。

曾经坚固的城墙已经狼藉不堪,伴着轰隆一声响,墙头坍塌一片,其后的民众猝不及防有的跌下,有的被砖石砸中,惨叫一片。

站在空中看江陵府城就像海浪和礁石,海浪已经冲刷了无数次的礁石,坚固的礁石已经松懈,随着每一此冲击都跌下石块,而现在又用一波更凶猛的海浪涌来。

这海浪似乎掀起了整个海水,像巨大的手掌,又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这一击势在必得。

知府站在城墙上闭上眼:“挂白旗。”

身边的将官们眼中绝望含泪:“大人!就算挂了白旗,也是要被屠城的。”

知府看着城门下站着的木和尚:“木大师会去劝阻承庆。”

虽然他们对木和尚很钦佩,但作为官兵,尤其是现在这个世道,根本是不相信言语能制止刀枪的,言语只能抚慰没有刀枪的人。

“承庆是个恶鬼。”一个将官喃喃,“佛祖也镇不住的恶鬼。”

知府看着城门下,木和尚的身边已经跟随了无数的民众,有人在跪拜有人在哭都在请求他的挽救。

先前他用木和尚是细作才勉强压下民众们的疑问,现在把木和尚放出来,江陵府大难难解的念头也再次被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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