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懵圈。等景骁回过神来,立即护住谢淑惠,就怕伤了她。赵氏呲牙咧嘴,俨然如一头恶狼。用尽全力一下下打在自己儿子身上,仿佛将自己近日以来所有的不满,一并发泄完。
手上力道不减,嘴也没停下,边打边抱怨:“败家玩意儿,居然做起家贼来了,偷吃老娘的粮食,看我不打死你。”
景骁咬着牙关忍着痛,一声不吭。谢淑惠看不下去了,想要反驳,却被景骁捂住了嘴。他了解自己母亲的脾气,只要是她认定了的事,对的也是错的,根本无理可讲。
吵闹声划破了寂静的夜晚,家里的人都被这动静给吵醒了,周围邻里也不例外,狗子在院子狂吠起来。公公景梓桦随便裹了一件衣服就跑出来,跟着三个姑子也被吵醒,一脸不耐烦的走向南屋。小叔子景漾的房间倒是没有动静。
“怎么了,大晚上不睡觉这是干嘛呀?”景梓桦气得一把夺过赵氏手里的鞋帮子直接丢到院子里,不偏不倚刚好砸中狗子,随即传来嗷呜乱叫。
周围邻居听见里正家里传来的打骂声,就知道赵氏又在发飙了。对于这样的声音,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这俩败家玩意儿,居然敢私藏粮食。要不是我大半夜起来上茅厕,还不知道呢。藏了多少粮食?快拿出来。”赵氏喘着气,还不忘指着景骁和谢淑惠破口大骂。
好在景骁身子硬朗,要是谢淑惠的话,指不定皮开肉绽了呢。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私藏粮食了?”谢淑惠意图反驳赵氏。刚刚趁黑,她早就将土豆三两口塞进了嘴里。
赵氏一听这话居然笑了起来,在这个家里她就是理,谁敢跟她讲理,就得棍棒伺候。有些人就是贱骨头,打一顿什么事都解决了。所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不要以为你滑头,我就不知道你背后搞小动作。我告诉你那土豆金贵,平时家里都舍不得吃,就留着拿去卖钱,补贴家用。现在倒好,有人居然明目张胆的当起家贼来,偷吃老娘的土豆。”
每年秋收过后,村里人除了播种油菜籽和小麦以外,还会种土豆。这里的土质种出来的土豆个头虽然不大,但是味道绵甜,口感细腻,受到很多城里人的青睐。村里人收获了土豆都舍不得吃,基本上都拿去卖钱了。
听了半天,景梓桦总算听明白事情缘由,就因为一个土豆,居然打了景骁。那土豆本是今日早上他和景骁翻地时捡回来的,那篮子里都还放着几个呢,他没想到一件小事,就闹得鸡犬不宁。
景骁对于母亲的蛮不讲理,简直忍无可忍,以往的种种终于将他激怒。跳下床,跪在地上,额头青筋凸起,牙齿更是咬得咯咯作响。好半响才说出那句藏在心中已久的话,“爹,这日子真没法过了,您将我们分出去吧。”
“分家?”景骁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震惊。
关于分家之事,谢淑惠不好搭话。不论对与不对,只怕到头来所有的错都会推到她身上。大家只会认为是她从中挑拨景骁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除了景梓桦,其他人眼里恨不得放出两把刀子来,直接将谢淑惠给就地处决了。要知道平时地里的农活,景骁是主力,他要是被分出去了,那些脏活累活指不定会落在她们身上。
没想到谢淑惠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嫁进来短短两个多月,就闹得家宅不宁,让景骁有了分家之心。
赵氏怒火未消,心更难平。一时之间也没找到顺手的东西,动作麻利的脱下另一只鞋,向自己儿子砸过去,“长大了是吧,翅膀硬了是吧。居然想跟老娘分家,有了媳妇,娘也不要了。不孝的东西,老娘白养你了。让一个女人给拿捏住,老娘看你天生就是个贱皮子。”
“哟,淑惠。说你是狐媚子,你还别不承认。你才嫁进来两个月,就把我家景骁魂给勾走了,还教唆他跟我们分家。”老二两手环胸,冷笑一声,开始从旁煽风点火。
要说老二是个搅屎精一点也不为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她这样的。
话音刚落下,‘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落在老二的脸上。屋子里所有人怔住,视线随即停留在老二身上。
“刚刚那句话是你作为姑姐该说的吗?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浑话,你不害臊,我这张老脸都臊得慌。”这是景梓桦第一次动手打老二,她的种种劣迹他早就看不下去。让赵氏管教也只是徒劳,要是再任由她恣意疯长下去,只怕不知天高地厚,惹出更大的祸端来。
老二被打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她并没有因此而怪罪景梓桦,而是将这笔帐记到了谢淑惠头上,恨意的瞪了一眼谢淑惠,捂着脸跑开了。
“还有你们两个,不睡觉跑来凑什么热闹,精神好现在就下地给我干活去。”数落完老二,紧接着轮到老三和老四。
接着,两个女儿也没脸再呆下去,灰头土脸的溜回屋去了。
赵氏看这阵仗,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了。
果不其然,一双如黑夜般幽深的眸子,瞪着她,让她脸色发白,全身发毛,宛如坠入冰窟。
“说你是搅屎精,你还别不信。整日闹得鸡犬不宁,你心里就舒坦了是吧。整天就你事多,那土豆是早上翻地捡到的,灶房里还有。不问清楚就直接动手,这样像话吗?作为婆婆,大晚上的不睡觉,守在儿子和儿媳妇门口你害不害臊啊?”景梓桦凌厉上前一步,赵氏就吓得后退一步。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赵氏,老脸一红,再也呆不下去,转身冲了出去。谢淑惠没听错,异响跟婆婆脱不了干系,她居然还假装说去茅房。庄稼人不讲究,为了方便,屋子里都有夜壶的。摆明了撒谎,还不带脸红的。
屋子里只剩下三人,景梓桦恢复平静,扶起景骁,对他道:“骁儿啊,委屈你们两口子了。只是,分家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再提。”说完转身出了屋。
谢淑惠掀开景骁的衣服,后背上一个个鞋帮子留下的血印子,看得她触目惊心。婆婆下手可真狠,怕是一般人都没有她这股子狠劲,何况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幸得公公主持公道。
还没嫁进门她就知道,公公只是景骁的继父。
他原本该姓吴,亲生父亲去世之后,婆婆带着他们姐弟四人,顶着各种流言蜚语的压力,嫁给了公公。好在本朝民风开放,合离再嫁或者丧夫再嫁,也是很普遍的。你情我愿,也不是什么丢人之事。
来到景家时他才一岁多,三姑子还在婆婆肚子里,后来又陆续添了小姑子和小叔子。那时候,公公没打算替他改姓,可是村里的各种流言蜚语很难听。他当时跟婆婆商量着才替他们姐弟几人改了姓。改姓之后,虽然也有人背地里乱嚼舌根子,好在不敢明目张胆的乱来。
生恩不及养恩大,就凭公公对景骁的这份情,谢淑惠打心眼里佩服他,也更加尊敬他。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景骁却笑着安慰她,“淑惠,没事的。我身子硬朗,很快就会好的。”
“你真傻。”谢淑惠哭得梨花带雨。虽然,她一向坚强。不过,还是被景骁给‘蠢’哭了。
接下来的几晚,景骁都是趴着睡觉的。
翌日清晨,伴随着声声鸡鸣,村子里家家户户早已沸腾起来了。就连村子里好不作为的懒汉今日也变得格外勤快,早早起了身。
就为了十天一次的赶集。
第3章 见蚕眼开
今日是镇上赶集的日子,田地里的农活还不是很忙,大家三五成群,收拾整洁,有说有笑的上街赶集。陡石坡离顺富镇也就几里的路程,庄稼人脚程快,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所以大家来回都是步行。每到赶集日,村子里也有专门的牛车,连人带货五文钱,家里条件好一点的偶尔坐坐,显摆一下,舍不得那五文钱的就只好走路。
集市一般十天逢一次,庄稼人也不会空着手上街,都会带一些自家农副产品之类,变了现来补贴家用。
谢淑惠天不亮就起床了,做好早饭,又收拾了今日赶集需要卖的东西。家里养了五只鸡,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平时谢淑惠照料得好,所有的鸡都在生蛋。前段时间,万贵家的媳妇生了小孩,需要鸡蛋补身子,她便卖给了他十个。她数了数,还有二十个,鸡蛋两文钱一个,大一点的可以卖到三文,今日最少能有四十文钱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