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箐箐站在队伍前头,蹙着眉毛,听见后头突然就安静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离秦漓远一些。
昨天晚上听说她家里收笋子,吴家家境虽然是比同村人好上一点儿,但是还不至于放着轻松赚钱活儿不做,于是把闲在家的他叫去干这活儿,原本听见是在秦漓家,他是有些不乐意来的,但是家里人说秦漓白天不在家,在镇上上工,他才来了的,谁知这时候秦漓回家了。
他今天出来挖笋子穿的普普通通,但是脸蛋儿在那儿呢,站在人堆里立马凸显出来,大家伙儿都瞅着他呢。
以前他从来没有离秦漓这么近过,今天一瞧,秦漓还是有模有样,这村里的年轻女子还没个比的上的,看起来精神抖擞,倒是真不错。前些日子听人说秦漓懂事儿又出息了,还在镇上找了工,昨儿又收笋子,家里子女多的人家还有意要去说亲呢。
大家嘴里说着的炙手可热人儿,就算真有了点儿本事,但是对他还不是死皮赖脸,上次被打成那样对他依旧死性不改,瞧这殷勤献的。他面上虽然疏离,但是心头还是得意死了。
李西檬排在队伍后边,背上的笋子把他的肩膀勒得又酸又疼,卸下背篓肩膀估计已经紫红了。但是肩上的疼却被排在他前头的两个中年男子的谈话给掩盖下去了。
“没想到秦漓还是对那吴箐箐死心塌地的,瞧对他的那股劲儿哦,前边称笋子的都没见着她去接背篓。”
“哎哟,可惜了,人家吴箐箐的眼光可高着呢。”
“秦漓现在都长本事儿了,说不定往后啊,吴箐箐就看上人家呢!”
“那怕是之前那一顿闷打把秦漓给打醒了,这下子知道要长本领去腆着吴箐箐呢.......”
两人低声的谈话不断传入李西檬的耳朵里,像夏天嗡嗡的蚊子声一样,让他心闷又气恼,他把脑袋耷拉着,下唇咬得都快出了血也没觉得疼。只觉得又委屈又难过,前些时候秦漓送给他甜滋滋的糖果,现在要是放一颗在嘴里也得变成苦滋滋的,他抓紧打满补丁的衣角,强忍着泪珠子不往下掉。
“李西檬?李西檬!”
“该你称笋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被人喊了出来,低着头惊慌失措的跑向秦漓,方才能在队尾看秦漓称笋子的认真模样,现在走近了只能看着她的脚尖,起先的欢喜也空了,现在只想逃的远远的。
秦漓等了两柱香的时间终于把人给等到面前了,激动的接过李西檬的背篓,可比其它男子的沉多了!她真想揉一揉他的肩膀,肯定勒起了红痕。
她光顾着高兴劲儿,并没有发现李西檬有什么不对劲,还是照常把脑袋垂着,不动声色,沉默的像一只温顺的兔子,但今天的小兔子好像浑身在哆嗦。本想问他糖好不好吃,可是魏花棠还站在旁边呢。
“李西檬,你挖的笋子最多了。”她也只有如此夸赞一句。
李西檬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魏爹把铜钱给他,他细细的声音给秦爹道了句谢后背着空背篓赶紧走了。
秦漓不明所以,怎么跟她爹说话也不愿意应她一声。
好不容易把笋子都称完,天已经大黑了,屋外瓢起了小雪粒,打在树叶上发出踏踏踏的声响。
屋里点了盏油灯,往日里舍不得点,所以都在天黑前吃饭,但是今天时候已经晚了,秦爹只好点了油灯,两人在温黄的灯光里吃着晚饭。
“漓儿啊,你是不是还想着吴家那孩子啊?”
秦漓从自个儿的郁闷中抬起头:“爹,你说啥呢!”
“你也别不好意思承认,爹都知道,今天儿的事儿当爹看不见呐!”秦爹夹了块萝卜放在秦漓碗里,有鼻子有眼道。
却是把秦漓给说糊涂了:“今天什么事儿啊!”
“你给人家吴箐箐接背篓,护的紧成那样,有个眼睛的看不出来啊!非要爹说出来!”
“哈?!”秦漓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怎么就没有注意到接的背篓是吴箐箐,光顾着李西檬了,现在也不知咋解释,她干脆闷头刨了两大口饭。
难怪她接了背篓后乡亲们怪里怪气的,她还以为大家是笑吴箐箐挖的笋子少呢,现在可好,自以为聪明帮了李西檬,反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还给自己蒙了层黑,不知道李西檬是咋想的。
她更气闷了。
魏花棠见她不说话,权当她是默认了:“现在乡亲都夸你有本事了,爹知道,你改了很多,要是真想娶吴箐箐啊,爹不反对,咱们攒点银子就去提亲。”
“谁要娶他啊!”
“瞧,你这孩子嘴还真倔,跟爹还要皮要脸的。”魏花棠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爹,我……”
“好了,好了,爹都知道,你不是觉得咱家不如吴箐箐家嘛,心里那坎儿过不去。”
秦漓气结,干脆不辩解了,今天真是兜了一肚子气没地儿撒。三两口刨了饭离开魏花棠的视线,回屋去躺着。
第10章
小年将近了,天气也越来越冷。
秦漓每天早上冒着寒风去帮工,自那事儿以后,说来也奇怪,她每天从镇上回来都能在田坎上或者是大路上碰见李西檬,他又开始割草了,挖笋来卖的换成了李楠和李爹,她为此失望了好久。
但每天掐着点儿回去能碰见李西檬也挺好的,只是他怎么也不肯理会她了,任凭她怎么喊他都当没听见,她想给它东西也没机会,他总是离她远远的,就跟她身上有什么传染病一样,生怕走近了就要被传染。
这可把她急死了。
每日烟熏火燎的炒着菜,屁股都没空儿沾过板凳,今天还真稀奇,酒楼客人不多,她难得能坐着歇歇,脑子里就钻进李西檬的小身影了,可是屁股还没坐热,外头就传进来了一阵吵闹声,她锤锤肩膀凑出去瞧。
一个虎背熊腰的女子正在和掌柜争论,按照这种膘肥体壮的模样倒是像个厨子的模样。
“掌柜的,我回家想了想,觉得在酒楼最忙的时候走不恰当,今儿准备回来了。”她张着嘴嚷嚷。
掌柜冷哼了一声:“这都要小年放假了又回来,不在家里头过年了啊。”
“掌柜,我这不是为您着想嘛,这就回来了,过年要过,工作也得做不是。”王霞听出来了掌柜的冷嘲热讽,要不是找好的下家开的银子比这里少,她才不会回来看掌柜的脸色,眼看掌柜没那么容易答应,她把目光投向了之前一起共事的厨子,想让她们帮忙劝劝。
几个厨子双手环胸,全然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以前王霞脏活儿累活儿都扔给她们做,仗着自己是主厨颐指气使,神气的跟自己是宫廷御用厨子一般。
现在秦漓来了,人家做菜不紧实打实的好吃,脾气又好,最重要还教她们怎么做菜,上次冬笋的做法人家可是抽了一天空来教她们几个怎么做的,这份恩情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可都揣着的。
今儿王霞还想让她们帮她说情,呸,谁那么倒霉才要去自找罪受。
王霞见一个个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笑着看热闹,就没有一个要开口说情的意思,心头是气闷的紧。
斜眼竟然看见一张陌生脸,瘦瘦高高,模样好看,若不是系着围裙,她当是客人,她突然了悟,掌柜这么端得起,原来是找了其他主厨了。
这年头会做好菜的本来就不多,一般一个酒楼定下的主厨就会跟着好多年。掌柜给的工钱也丰厚,若不是镇上另一家酒楼私下找她,开出的价钱比老东家的价格还高,她也不会在那当儿头跳槽,结果兴冲冲跑去,人家不让她当主厨,说是要从一般厨子做起,银子也得慢慢升,她才知道被人耍了一通。
新工作不行,旧工作没了,家里夫郎知道了天天寻死觅活,日子过不下去了,她烦的厉害,只好腆着脸来找老东家。
“掌柜,你让我回来,我再也不走了!”分明是请求的话,王霞声大说出来跟吼似的,掌柜铁青着一张脸,不作答话。
秦漓有些迷糊,拉着一旁的厨子问了问:“她谁啊?”
厨子侧着嘴,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通,她才清楚了。
其实有更好的价钱摆在眼前,确实是很容易让人心动的,大家都是百姓,有家要养,都在为着生计奔波劳碌,若换做是她,也确有可能跳槽,但是在酒楼承包了酒席那种火急火燎的情况下走人,那就不是为了生计考虑了,那是遇事情不考虑,是没道德,简直是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