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没有太多和人打交道的经验,刚到陆家的时候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过了两个多月才敢和陆飞驰搭话。
“别啊,”男孩勾着陆飞驰的肩,道,“哥儿几个就等着你上三分呢,结果左等右等你都不来,买啥啊买这么久。”
“买水。”陆飞驰淡淡道。
“骗鬼呢,”男孩嬉皮笑脸,压低声音道,“我看见班主任找你了,你们通了视频,有个漂亮的小omega来给你送东西,是不是?”
舒瑾文藏在树后面,脸腾地红了。
陆飞驰板着脸,冷冷道:“关你屁事。”
“别生气嘛,”男孩似乎习惯了陆飞驰的冷淡,死皮赖脸道,“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个omega,那皮肤嫩的,眼睛又圆又大,跟三班那个大胸班花一个类型的。哎,说老实话,那omega是你什么人啊,总不至于是童养媳?”
陆飞驰面无表情:“……我跟他不熟。”
舒瑾文抓着树干的手僵住。
男孩不依不饶:“那他怎么来给你送东西,我看他比我们还小呢,他不上学?还是说,其实是你表弟堂弟之类的,介绍给我呗,我最喜欢这种清纯挂的小O了。”
陆飞驰生硬地说:“他是我爸的病人,借住在我家而已。”
“是他?!”男孩像是机械玩偶被按下开关,忽然兴奋起来,“我说你最近怎么一放学就回家,周末也不出来玩了呢,是因为他?”
怎么可能是因为我,舒瑾文心想。
陆飞驰的确是一放学就回家,但是从来不肯搭理他的,只是悠哉地自己干自己的事。
他想去和陆飞驰搭话,也会被干脆地拒绝甚至无视。
“都说了跟他没关系了,”陆飞驰突然暴躁起来,冷声道,“穷地方来的小市民而已,利用我爸的同情心,在我家白吃白喝,我怎么可能因为他提前回家?我疯了?”
如同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底,舒瑾文如坠冰窟。
“别生气嘛,”男孩有点慌,顺势道,“我开玩笑的,我当然知道你看不上那种低贱的omega,你连校花都看不上眼呢,这么久了我就没见你对哪个omega动心过。大家都知道你最讨厌omega利用身体和信息素诱惑alpha了,那种低级的情欲怎么可能控制得了你嘛。”
陆飞驰似乎还有火气。
男孩看着他的脸色,自作聪明道:“不过你要小心哦,那些穷地方的omega心机都很重的,指不定会不会借机勾引你爸爸呢。”
舒瑾文听着,身体一僵。
陆飞驰骂道:“放你妈的屁。”
男孩嘻嘻笑道:“行啦,去打篮球呗,我看那omega八成是把东西托门卫转交了,哪有让人等这么久的……”
舒瑾文把练习册交给门卫,慢慢地搭公交车,又坐回了家。
他靠在车窗上,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等到家的时候,意外发现陆城竟然在家。
“送练习册回来了?来坐下喝点水,和飞驰处得还好吧?”
舒瑾文避重就轻道:“嗯,送完就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
陆城搓了搓手,脸色有些古怪,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又不得不说。
舒瑾文看着他,突然前所未有地勇敢:“您有什么,就直说吧,是我的病出问题了吗?”
陆城摇摇头:“你的病症研究进行地很顺利,我要感谢你,允许我来为你治疗。”
舒瑾文似懂非懂:“应该是我感谢您,您一分钱不收……”
“你不明白,”陆城道,“遇上一个极端罕见的病例,还可以长期试验临床,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舒瑾文听不懂。
“有一件事我要向你道歉,”陆城在他对面坐下来,叹气道,“我治疗你,并非完全出医者的责任,我是有私心的。”
舒瑾文放下杯子,慢慢睁大了眼。
“我原本不想说,因为这和治疗本身没有关系,”陆城咬牙道,“但是,和我接下来想和你做的交易有关系。”
舒瑾文不明白。
他一穷二白,有什么值得陆城交易的?
“你的病症,其实和我已故的妻子,是一模一样的,”陆城轻声道,“一个医生竟然无法治愈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很可笑?或许是出于补偿心理,妻子死后,我寻找了很多很多年,想找一个可以继续研究的病例……然后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遇到了你。”
“我说实话,你的病例,放到首都去,也会有专家抢着研究,所以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压着消息,不让外界知道你,”陆城的脸上并没有悔恨的表情,“我有自信可以治愈你,但我也清楚地知道,这对你并不公平,我是在赌,拉上你的命一起赌。”
舒瑾文沉默地看着他,这个他一直当父亲一样看待的男人。
“继续研究下去,我不确定能不能继续压住消息,可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你可能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后一例‘惊雀症’,”陆城咬牙道,“对不起,可是我真的不能放弃。”
舒瑾文:“……你说的交易,是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你父母离开A城之前,和我签订了协议,”陆城叹息道,“很抱歉,这会伤害到你,但是你父母确实是相当于把你‘卖’给了我。他们说家里还有许多孩子,撑不起治疗的无底洞,说只要我无偿治疗你的病症、负担你下半辈子的一切生活,他们同意和你断绝关系,从此再无瓜葛。”
舒瑾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片刻后,豆大的泪珠滴落在茶几上。
陆城低声道:“……对不起。”
舒瑾文不肯接他递来的纸巾,固执地抬头看他:“然后呢?”
“我要想继续研究你,必须有一个充足的理由,让你光明正大地待在陆家,”陆城道,“只有一个办法——结婚。”
舒瑾文愣住了。
“我不会碰你,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陆城冷静地解释道,“这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我想做的,只是治愈你的病。”
舒瑾文呆呆地看着他,听着他冷静理智的语气,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陆飞驰。
这对父子说出伤人的话的时候,几乎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模一样的冷静,理智,毫不拖泥带水。
“当然,你也可以不签,我会把你送到首都去接受治疗,从此再不相见,”陆城道,“只是,我还是希望……”
后面的话,舒瑾文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他心想,再也不见,那就是说,也再也见不到陆飞驰了。
陆飞驰再也不会在他接受治疗的时候溜进来,在他手里塞一把奶糖。
陆飞驰在客厅里看电影,他也再也没有办法躲在门后偷偷看他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如同安宁静谧的神祇雕塑。
他也再也没办法和陆飞驰同桌吃饭,看他从蘑菇汤里把紫苏叶挑出去,挑剔地蹙起眉头。
陆飞驰……
舒瑾文闭了闭眼,打断陆城喋喋不休的保证,道:“我接受。”
陆城惊喜道:“你……我这就去拿合同!”
他久违地,开心得像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进书房去了。
舒瑾文脑海里,却只剩下陆飞驰在超市前说的那一句:
“穷地方来的小市民而已,利用我爸的同情心……我怎么可能因为他提前回家?我疯了?”
第49章
舒瑾文第二天就被陆飞驰接回了家。
车子后座铺着柔软宽大的羊毛毯,到了家也是由陆飞驰稳妥地抱出来,转移到沙发上。
陆飞驰的动作无比轻柔,神色却冷硬异常。
舒瑾文戳戳他的手背:“真不理我啦?”
陆飞驰默不作声,走进厨房去,低头处理食材。
新鲜的鲫鱼,鸡蛋,牛油果,紫苏叶。
舒瑾文软声道:“可是我有话要说……”
“坐那儿说。”陆飞驰面无表情道。
舒瑾文转了转眼睛,双手一撑沙发扶手,站了起来,试图向厨房移动。
随即因为下身伤口的牵动惨叫出声。
陆飞驰一惊,立刻从厨房赶来,道:“……你站起来做什么!”
他强制性抱起舒瑾文,小心翼翼将他放回卧室的床上,要脱他的裤子。
舒瑾文死死捂着裤链,不给他看。
陆飞驰急躁道:“让我看看!一会儿伤口感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