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乐帝点头,王御史赶紧朝着季无疾行礼,又如见了救星似的道:““琛王殿下,您来得正好,您给老臣评评理如何?皇上此举实在是有失公允。”王御史一边说一边举高了手里的折子。
季无疾抬眼询问元乐帝,元乐帝摆摆手道:“你就看看他的折子吧。”
一旁侍立的李公公赶紧取了王御史手中的折子呈给了琛王,季无疾拿起折子看了一会儿,却是许久都没有出声,面上的神色也是平静得很,看不出一丝端倪来。屋里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他,不知道他会如何评判这折子。
过了好半天,季无疾才将手中的折子放了下来。却仍旧没有说话。王御史等了半天,有些急了,便开口问道:“殿下,臣的折子没毛病吧?”
季无疾仍是没开口,而是端起面前侍女刚泡上的一盏茶,轻呷了一口,放下茶盏,这才慢条斯理的道:“王大人的折子,毛病倒是没有,就是本王看了半天,恁是没看明白,王大人究竟要说什么事儿?”
季无疾说得一本正经,甚至将长眉拧起,好似很是苦恼的模样。元乐帝忍俊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季意安也想笑,可她又看王御史面上大窘,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却又不忍心再笑了,只好抬手捂住了嘴。
王御史本是满是期待季无疾出面替他说话,却不料他看了半天竟说没看懂自己的折子,琛王殿下学富五车,这在天遂无人不晓,他都说看不懂,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自己的折子确实写得狗屁不通。王御史想到此,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实在是下不来台了。
季意安从座上起了身,轻步走向王御史走去,然后朝他恭敬行了一礼道:“王大人,意安昨夜念得您的折子时,夜已深了,有些困乏,便向父皇抱怨了两声,却不料被有心人传到了御史的耳内。也怪意安说话不够谨慎,连累御史大人生气,还望大人见谅,不要与意安一般计较。”
季意安面上恭敬,说也说得谦和,王御史听得愣住了,心想自己刚才一口一声“黄毛丫头”,这安公主不仅不生气,还起身向他行礼致歉,相比之下,他这个御史大夫倒显示得小气没肚量起来了。
“老臣不敢当安公主的礼。既是琛王殿下都说老臣的折子看不懂,那必是老臣写得不清不楚。罢了,皇上,请恕老臣冒犯之罪,请容老臣回去重写一份再呈上来。”王御史向季意安草草还了一礼,又转向元乐帝道。
“行了,退下吧。”元乐帝赶紧摆手道。
王御史偃旗息鼓退了下去,屋内的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元乐帝,舒展着眉头道:“总算将他给送走了,不然朕的头可真是大了。”
“昨夜皇上安公主闲聊戏语几句,今儿就传至宫内甚至朝堂之上。皇兄,您身边的人该是要理一理了。”季无疾面上波澜无惊,似是不经意地道。
元乐帝点点头,李公公赶紧上前弯腰道:“老奴这就去查清,看看是哪个不想要舌头的!”
元乐帝“嗯”了一声,李公公就退了出去。季意安在一旁默默地想了半天,突然“哎呀”一声起来,声音不大,却惹得元乐帝和季无疾都朝她看来。
“意安,怎么了?”元乐帝问道。
“父皇,我在想,刚才王大人说他的折子写得不清不楚,要回去重写的。父皇,我要回去了,我这几日也都不来御书房了。父皇,皇叔,意安告退。”季意安说完之后,行了礼,就急匆匆地退出了长乐殿。
“这丫头,说话没头没脑,王大人重写折子和她有什么关系,还说什么不来御书房了?”元乐帝看着她的背影道。
“王大长说他的折子写得不清不楚,回去必是要写一遍更加详细、清楚、明白的折子呈上来。意安可不是怕皇兄又让她念吗?”季无疾忍着笑道。
元乐帝愣了片刻,仔细一想果真如此,只好哭笑不得道:“这没义气的丫头,跑得倒挺快,竟不管他父皇水深火热了!”
季无疾轻笑一声,随即转了话题同元乐帝说起政事来。
季意安出了长乐殿就去了李太妃的宁康宫,到了宁康宫却从绿意处得知太妃还在歇午觉没起身。
“绿意姑姑,太妃一向没睡这么久的午觉,该不是身体不适吧?”季意安问道。
“太妃早起是说头有些痛来着,午膳过后就说困得很,说要歇息去。安公主提醒得是,奴婢这就遣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待太妃醒来就看诊。”绿意忙道。
“对了,太妃说了,若是安公主来,就让您去西厢院里的书房里习习曲谱或是看看书。”绿意又回身道。
“姑姑你去忙吧,我自去书房。”季意安摆手道。
宁康宫的西厢院布置间清静雅致,院内也有一株绿梅,梅香幽远,更显意境高雅。季意安推开了书房的人,里面布置得简单大气,没什么装饰之物,书倒摆满了几排书架。一台很是宽大的书案之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案上还放着一叠写了字的宣纸。
季意安绕到案前,将那些宣纸一张张拿起来看,只见那上面的字,个个遒美健秀,飘逸清丽里透着苍劲之息。
“今日才真正见到何为矫若惊龙,飘如浮云!”季意安忍不住口中赞道,再仔细看一眼右下角的名章,乃是一个“琛”字。原来这是皇叔的书房,这是皇叔的字。
原来他的字竟也写得如此之好,季意安用指头勾勒着那些笔画,心里不由得钦慕之极。她抬眼看见案边的笔墨,便觉是手指发痒,便坐于案前,取了纸笑,照着季无疾的字一笔一画临摹了起来。
季意安同娴美人学过书法,娴美人的字是柔美圆润的,季意安也自然学得她那柔丽的字体,今日见了季无疾这般行云流水的写法,心中既新奇又欢喜,渐渐便沉浸了进去,完全忘却了时间。
“你在做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书房门口响了起来。
正写得投入的季意安吓了一跳,手中的笔一抖,宣纸上便落下了一个墨团来。季意安忙抬头朝门口看去,那人倚在门口,长身玉立,面若冠玉,神情有些淡然,正用一双带着询问的长眸看向她。
第9章 他的庇护
是皇叔!季意安心里一阵惊慌,眼光一闪又看到了自己写的字,赶紧丢了笔,一把将桌上自己写了字的宣纸抓起来,然后飞快地窝成团又藏到了身后。
看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季无疾也感觉到自己好似是吓着她了,便慢慢走了进来,他走到案前,一眼便见自己写字的宣纸被摊在案上,一旁还放着沾着墨的狼毫笔。
“你在写字?”季无疾放缓了声调问道。
季意安更加心慌了,赶紧支吾着答道:“皇叔,我见这有,有笔墨,便胡乱写了几个字。”
“哦?写了什么字,能给我看看吗?”季无疾继续问道。
季意安一听更是不知所措了,心想若是被他知道我在偷偷临他的字,还临得那般粗鄙,自己还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皇叔,意安的字写得不堪入目,皇叔还是不要看了,免了污了您的眼。”季意安退后一点,双手将背后的纸捏得更紧了。
窗外有一抹斜阳的余辉照了进来,照在眼前少女因惊慌而晕红的脸上,更为她添了一丝娇羞妩媚之色。季无疾有些心软了,可是他实在是有些好奇她的字写成什么样。
“你拿出来让我看看,我保证不笑话你,可好?”季无疾放软了声音,又抬袖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他的声音温软而有磁性,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他的手,修长,白皙,泛着些浅浅的温意,他离她那样近,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气息,清冽,纯净。
季意安觉得自己肯定是晕了头了,居然乖乖地将手从背后拿出来,还将手中窝成一团的宣纸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季无疾接过那纸团,很有耐心的仔细展开了,然后又细细的看上面的字,季意安不敢抬头,心里却是好生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将手里的纸交到他的手上了。
“你在临我的字?”他问道。
季意安“嗯”了一声,继而嗫嚅道:“皇叔说了不会笑话我的。”
“写得甚好,我为什么要笑话你?”
什么?季意安诧异得抬起了头,却见季无疾正看向她,眼内有一丝赞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