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画满一千零一张画,为哥哥祈福。”
徐舟在旁边哽咽。
盛君殊心中冷笑。
一共五句话,四句都在暗示自己缺钱,最后一句话锋一转,“画画祈福”?这种本质是乞讨的花样卖惨,他见过不少了。
前情提要结束。画面上出现了人影,背后是封闭的小房间,一个短发、带着巨大黑色口罩的短发女孩,只露出一双眼睛,冲大家安静地招了招手。
徐州说:“快看,快看,她已经画到第四天了,前几天看的人还没有这么多……”
她全程不与观众交流,低头在速写本上画以小兔子和大象为主题的四格漫画,画一格,举起来给大家看一次。
弹幕马上就爆了。
不是因为她画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奇作。
而是因为口罩上露出的这双眼睛,有着酷似日本美少女明星的扇形褶,眼尾堪称华丽的一断欲语还休,瞳孔又黑又亮,睫毛卷长,光这露出来的一部分,就能看出来是个少见的素颜美人。
在各种变形滤镜和浓妆主播的环绕下,女孩如清水芙蓉,犹抱琵琶半遮面,画漫画救兄,马上吸引了一大票粉丝。
徐舟边看边感慨:“当时我家人生病,也是想用直播筹点钱,可惜没人家好看有才艺……”
说了一会儿,他回头,见盛君殊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好像连呼吸都屏住了,身上冒出一股寒气。
家境贫寒?
身负外债?
大三退学?
相依为命的哥哥得了怪病?
盛君殊马上给技术部发信息:“太太的视频是你们顶上去的?”
不然,才播了四天,就那几个点击量,能上首页热门?
不等对方回复,怒火直击心头,他又面无表情地追加了一句:“你们很有本事。”
技术部:“!!别生气啊老板。”
“是太太坚持要求的,我们也是配合太太的指令……”
“你们就没考虑过隐私问题吗?”
“我们跟太太讲过了,不露脸,记得把关键信息模糊……”
所以就把老公模糊成哥哥?
视频里,衡南把四格画完,安静地写下一行字,转过来给观众展示:“如果对我的画感兴趣,可联系我购买原画,再次感谢好心人帮助我和哥哥。”后面附了一串电子账号。
随着她那双眼睛清纯无害地一弯,礼物和弹幕也密集到爆炸:
“哥哥,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当你妹夫。”
“哥哥,你还缺妹夫吗?”
“哥哥,妹夫在赶来的路上……”
盛君殊猛地挺直脊背,徐舟吓了一大跳,险些将手机掉下,盛君殊已经颤抖着手拨电话了。
电话响了几声,衡南才磨磨蹭蹭地接起,压着声音:“喂?”
“你在哪里?”盛君殊看着直播间里背过身去接电话的身影,平静地问。
“在外面。”她捂着电话说,“我一会儿回去。”
“外面是哪里?”
“……外面……”衡南探头看了看窗外。
“现在回来。”
“嗯?”
“现在回来。”
“师兄,你怎么了?”衡南有些疑惑,因为盛君殊自从住院,就恹恹地自己躺着,从来不愿意麻烦她,连去厕所都不肯让她扶着,“你哪里不舒服吗?”
男人在那头平和地说,“回来扶哥哥上厕所。”
“……”衡南的表情僵住。
第70章 心愿(二)
“小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徐舟抱头,躲避着衡南的殴打,撞得病床咯吱作响,“我、我根本没认出来那个人是你啊。”
“是你让我和他聊天,我不得跟他找点话题?真的……”他百口莫辩,真的冤死了,瘫在床上喘粗气。
事情已经说清楚,盛君殊就搬回了原来在的VIP病房。
衡南打累了,放下拐,靠在盛君殊空出来的那张床床沿上,冷着脸揉手腕:“你这活我不想接了。”
“别呀。”瘦瘦的青年表情一僵,眼神马上变得可怜起来,指指自己包着纱布的脑袋,“你看我这头和腿,我那小外甥才三岁,多可怜……”
三天前,衡南在医院走廊遇见徐舟。
当时他拄着拐,拿着一沓缴费单,接着电话,一瘸一瘸地从她身旁擦肩而过,衡南的发丝掀起,猛然驻步。
他身上带着股新鲜的、浓郁的阴气。
谈话比衡南想象中顺利得多。一听说她是天师,徐舟神情立变,左右顾盼,马上握住了她的手。
几天前,徐舟开了辆小皮卡,和堂姐徐云云一起,带着三岁的小外甥图图去游乐场。开车的是徐舟,在空无一人的高速路上,忽然见到路的尽头有个人影冲他招手。
徐舟忙踩刹车,车一减速,后视镜上悬挂的紫晶挂坠来回摇晃,再一定睛,大路广阔,根本没有影子。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刚一加速,路的尽头又出现了两个小小的人影,双胞胎一样,手挽着手并排站着,双双扭过头默默地看着他。
徐舟心里一凉,忙踩刹车,后座图图大哭起来,徐云云抱怨道:“怎么回事啊小舟,一晃一晃的,孩子晕车了。”
“哦,看错了,没事。”他再看去,正午的太阳把漆黑柏油路上的石粒子都照得闪闪发光,哪有什么人呢?
徐舟一脚油门踩出去,忽然,什么东西直直倒吊在了车前挡风玻璃上,一个惨白的酷似纸人的东西“咚”地撞在玻璃,发出一声巨响。
由于车速太快,东西从车顶上被掀飞出去,徐舟吓得三魂走了七魄,误将油门当刹车,车子猛窜出去,撞断护栏,侧翻进了沟里。再醒来,三个人就都在医院了。
“幸好都是轻伤。”徐舟心有余悸,“交警说出事那条路上压根没有人,只有我们一辆车。”
“你确定那是人脸吗?”衡南问他。
“你知道为什么我当时觉得一定是撞到了人吗?”徐舟咽了咽唾沫,形容了一下,“我看见黄色的荷叶领,就是做衣服的那种带褶的领子,倒翻下来半盖在脸上,被风吹得像海浪一样抖动。”
“徐舟。”衡南背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回头,一个穿茶色大衣、烫波浪卷的妆容精致的女人,年龄大约三十上下,额头上贴着小块纱布,拎着盒饭走进来,不悦地打量了衡南一眼,“吃饭了。”
“这是我姐姐。”
徐云云和衡南只是互相点了个头。
“姐,我找了个很厉害的天师。”
徐云云径自把盒饭放在桌上:“自己吃啊,图图醒来看不见我要闹了。”
衡南感觉到徐云云的敌意,一声不吭地跳下床走出房间,徐舟在身后叫她,她也没理。
走到门口,隐约听见病房里传来对话。
“什么天师啊,少信点,那都是骗人的。”
“但,但我确实看到人了呀。”
“说让你少熬点夜,肯定是疲劳驾驶闹的,幸好这次没什么事。”
衡南冷哼一声,加快步伐走远了。
“不跟你说了。”徐舟打开饭盒,蒸馏的水珠从塑料盖子上滚落下来,他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徐云云站在病床前,眉头蹙起,她感觉到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她扭过头,窗帘下面,似乎有白色的尖尖一双脚,像是有人正踮着脚尖,一动不动地站在在那里。
窗帘后面有东西吗?
她慢慢地走近,“哗”地拉开病房窗帘。
被雪映照的光涌入房间,窗帘背后摆了个圆形的金属垃圾桶,桶下面有四个沾灰的轮,大概是这轮子看起来像脚一样,是她看错了。
她松了口气,把垃圾桶挪向一边,看向外面的新雪。
“徐舟啊……”刚启唇,她便注意到灰尘厚重的玻璃角落印着一枚小手印,徐舟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扭头一看。
“姐,你给我买的什么饭啊?”徐舟咀嚼的动作减缓,脸色变了变,眉头微蹙,像是卡了刺的模样,伸手在从嘴里一掏。
徐云云发出一声惊叫。
从徐舟嘴里,拉出了一大团连绵不断地、毛躁缠绕的发丝。
*
高跟鞋的脆响放缓,衡南走进VIP病房,反手闭上门。
盛君殊睡着,窗帘拉拢,傍晚的光线昏暗,清寂的黄昏覆盖在男人鼻梁和眉眼。
衡南想把他叫起来问。
不是让她回来扶他上厕所吗,她还以为回来会迎接劈头盖脸一顿教训,可是自她回来,他根本连眼睛都没有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