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如今游龙,威势自现,壮美慑人,清晰映在眼底心上,却翔于九天,无法掌控,无望染指。
谁能想到,如此生杀予夺之势下,实则动辄交心付命,彩云易散琉璃碎。
旭凤来到太湖之上,站在云端,未施法术阻挡,任水汽沾湿衣发。
夜雨仍淅沥落下,只是龙吟之声渐歇,一切归于寂暗。
终于有人幻形来到他身边。
润玉也不施法术,落了一身的雨。那人一动不动,他只好出声唤他:“旭凤。”
于他而言,转生人间的记忆还未及拾起。见到旭凤这样失魂落魄,有些不忍,挥开一道光屏为他拦了雨水。
“这些时日,想来辛苦你了。”润玉仍是那副兄长模样,不问缘由便温柔哄劝起来。他仰头望着高天,“荧惑守心之象仍在,我先回一趟天——”
“你说过你不想回去!”旭凤打断他,“为了代人消灾,转眼又反悔了?”
润玉不知他在气什么,只得猜测着对答:“我只是要去布星台……”
“不许去。”
润玉便放弃了解释:“我以为你看到我,至少会有点高兴。”
“你惯会玩弄人心。”旭凤上前一步,手中亮出一个木簪,“接下承诺,又擅自离场,留别人猝不及防,患得患失。”
那是石清观里润玉枕边的簪子,如今旭凤收了法力,它又化作红线,软软垂落掌中。
润玉目不转睛地望着,似乎想起一二。他动了动嘴唇,想去触碰,只被旭凤半途捉住手腕。
“明日要去蛇山一趟,今日便要叨扰兄长人间别苑了。”
他不由分说, 便拉着他幻形离去,夜中唯余落雨无声。
2.
宅院只需一二仙术相护,便能干净清幽不变。
润玉终能触物,被旭凤拉着手,心中亦有几分畅快。只是主魂转生记忆隐约浮现,他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才惹出旭凤如此冷战。
二人幻形廊下,雨声绵密。润玉体贴问道:“人间泉水清冽,你可要沐浴更衣?”
旭凤岂是不想念他,如今终于不忍冷待,转过身面向他,满眼哀怨。
“你究竟是怎么喜欢我的?”他质问道。
润玉一怔,不解其意:“我喜欢错了?”
“你若真喜欢我,至少该把命留着与我谈情说爱,”旭凤道,“我涅槃九死一生,也从来没突然死掉,让你悲痛欲绝。怎么你就随便送命!”
“……是为兄错了。”
润玉自知旭凤用心,自己境地凄惨之时,他也不会好过。如果旭凤不喜欢他,自不必有这等闲心闲气。
可若要他劝他放手,用所谓洒脱拂了他的心意,又如何舍得。
“你要我如何赔罪,都依你。”他又站近一步,以示诚意。
他为魂体时,为少年时,总与旭凤离得很近,也未觉不妥。如今呼吸相闻,他仍毫无防备,一脸诚挚地望着他。
旭凤眸色一沉,却站着没动。
“你的观心咒呢?”他问。
近日波折太多,润玉险些忘了此事。不过既然肉身重塑,灵力重聚,此前一切束缚,应是尽皆消散了。
他闭目内观片刻,展眉道:“已不在了。”
话音未落,便觉身子一轻,已被打横抱起。
“……旭凤!”润玉惊道,下意识地攀上他的颈项。
“你忘了吗,我在山中时常这样抱你。”旭凤道,“如今观心咒已解,你要打骂我都行了,咱们只做真正两厢情愿之事。”
这话说得唐突,润玉还在想既然两厢情愿又谈何打骂,已被他抱着进了卧房,压在榻上。
旭凤居高临下地抚着他的面庞:“哥,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润玉眸光一颤,想去握他的手,却遭拂开,反被他将手腕按在脸侧。
“我本觉得欠你良多,不敢再要什么。后来我发现,不能这样。”旭凤似是疲倦又似沉醉,埋首在他颈侧,任温热吐息喷洒,“我若不要,你就会随意处置,或给了别人。还不如照单全收,握在自己手里,至少我会好好帮你护着。”
他隔空一晃手指,散了润玉的发结,任软凉乌发披散。
“兄长既钟情于我,也总该给我些独一无二的东西。”旭凤说得好似被人所惑,又似惑人心神。
到这一步,润玉早已明白了。旭凤却还要说下去。
“还好,你虽博爱,却不水性杨花。”
“……旭凤!”
他的声音清澈不再,染上几分羞赧和无所设防。旭凤松开他的手腕,探入两人之间去扯衣带,在他耳边低语:“错了。你在山中,不是这么叫我的。”
在山中……
少时记忆混作一团,润玉一时想起湖底,一时想起山上。湖底很冷,满是血腥,又黑暗得连血色都看不明了。山上风光清明,他能自在走动,后来来了一个仙人,总陪着他,眼中总有暖阳笑意,握着他的手习字练剑。
旭凤,哥哥……
烧热之感立时在周身炸开。
“你……趁人,啊……”
旭凤如今仍在趁人之危。润玉还在为称呼之事脸红,他已拨开衣衫,去吻他锁骨与胸膛。
“没有疤了,”他停在逆鳞的位置,此处肌肤如今光洁一片,“但我不会忘,这里疼过很多次。”
润玉本来已经想打他了,闻言却又不忍,便被他钻了空子,任意施为。
旭凤三两下也解了自己衣带,与他肌肤相贴。手滑过他腰线,又向下抚去,撩拨风情,占尽便宜,嘴上却控诉自己如何吃亏。
“你真过分,说好了下山同游,却连十六岁都过不去……”他道,“我本想着,若你真有幸多活两年,声线应当更肖如今,便可洞房花烛,再听你好好唤声哥哥……”
“别说了……”
如今他总算失神,好口才都不见了。旭凤动情地吻他,唇舌交缠,厮磨间谦让道:“我不说了,你来出声。”
润玉立刻听到自己的喘息如何沉重慌乱。
他们从未有过这样的相处。原本温文坚韧的,变得脆弱柔软,原本明朗热烈的,变得蛮横炽人。
这条龙方才翻覆波涛,搅弄风云,布下一场甘霖。如今湿意未歇,他已在这里随人翻云覆雨。
凤凰发间沾了乱七八糟的水珠,披散之处隐约散出凤凰花香。两人发丝贴蹭交缠,又勾出龙涎香气。
气味勾人,却又若有似无,难以捕捉,便不得不深重喘息交缠,方能尽兴。
他们向来默契,心意相通,却从未有过如此时候,一人微不可查地稍变动作与力道,便能在另一人身上激出滔天暗火,颤了声线与目光。以往拥抱再近,也没有如此紧密的掌控与牵扯。
旭凤未曾如此对待润玉,疼惜又狠决,想惩罚又想讨好,想折磨他又想给他痛快。
润玉能察觉旭凤有些患得患失的不安,但他如今自顾不暇,根本无法照料对方。
幸而他对珍重之人一贯温顺,如今就算不似常态,也足够令人沉迷。
他过去曾暗嘲旭凤,自诩慷慨,其实所赠之物无关痛痒,看似珍贵,却不是别人真心所望。
如今自己,不也是如此。清高悦目简单,陪伴关切简单,以命换命,狠下心来也不难,旭凤最渴望的长久心安,他却从未给过。
润玉攀着旭凤的肩,努力抬眼正视他,未用喘| | 息呻 | | 吟充数,而是认真说话。
“……我喜欢你。”
他眼中有迷蒙水汽,语气诚恳得像是在道歉,却又目光和煦,笑得不知悔改。
“旭凤,我向来知道,若是你我殊途,一切就都简单……可我还是喜欢你。”
旭凤眼中亦蕴泪光,却不作答。
他爱听他如此说话,想再听下去,却又自相矛盾,拥着他深深吻住。
3.
次日旭凤醒来时,润玉还在身旁,面朝向他,微蜷身子睡着。
如果现在身边无人,旭凤也不会觉得意外,因为换作平时,润玉已在院中烹茶。
只是见他近在眼前,自然更觉得安心。
旭凤支起身子,发尾撩到了润玉的脸颊,让他不堪其扰地皱眉,微睁了眼。
“哥。”旭凤一脸纯良地与他道早安。
“别闹……”润玉又闭上眼,含混道,完全不信他如今摆出来的这副样子,“荧惑守心之象,想来还会存续几日,你有何打算。”
“你本来是如何想?”旭凤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