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神色,俊雅面容。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身姿,清润水滴擦金振玉的声线。
彦佑这种登徒子怎么可能看不上?
“你又不帮忙,可以走了吧。”旭凤在润玉手臂上缠好最后一圈白纱,对彦佑道。
“我是想帮啊。”彦佑抱着手臂倚在门边,“要不下次换我——”
“想都别想,出去!”
彦佑便真的消失了。当然不是自愿的,是被锦觅召唤到了岸上。
“哟,美人,你怎么来啦。”有了锦觅,彦佑便高兴地放弃了占润玉便宜。
“噗哧君,”锦觅略带心事地笑笑,“凤凰和小鱼仙倌在水里吗?”
“在啊,不过你还是和我玩吧,他们……”彦佑本想说直说他们亲了,转念一想,万一锦觅不知轻重地把这话扬传出去,旭凤怕是要一把琉璃净火焚了他,“他们商量好了,都不愿意娶你了,以后也不娶了。”
“啊,上次凤凰和我说这事来着。我以为他没想好,原来他已经决定了。”锦觅似乎也无意深究,“其实是我最近有点犹豫,就去找爹爹谈心,但是好像又没问对,让爹爹以为我又想嫁给小鱼仙倌了,便说我不该这样心意反复。”她又叹口气,“爹爹也不算骂错,我确实是心意反复。”
“吃菜都会想换口味呢,何况婚姻大事,婚前多试试没什么。”彦佑宽慰,“不过以后你别逢人便说喜欢了,我可不想又来几个情敌。”
“果然这是错的,这个叫作……叫作‘调戏’是不是?”锦觅不知又看了何处话本,“爹爹还说,天家更会心意反复,昔日情缘甚至招来灾祸。我不如快刀斩乱麻,不要再有牵扯。所以我也不能嫁给他们了,今日是来赔调戏之罪的。”
二殿下调戏他哥可比你狠多了。彦佑心道。嘴上只问:“那你叫我干嘛,你想如何赔罪?”
“此事实在唐突二位佳人,我无颜以对。”锦觅可怜兮兮地暗示他帮忙带话,“我记得凤凰曾经耿耿于怀天界花木甚少,又听爹爹说小鱼仙倌少时长在太湖,所以带了些太湖莲花种,希望能逗他们开心。拜托你帮我看护这片莲花一日,待一日之后根基稳了,它们便能长久。”
她磨得彦佑不得不点头,方幻出锦囊打开,将一团晶亮花种施法散开,洒入湖中。未过多久便有荷叶出水,在湖边亭亭舒展。
锦觅本转身欲走,却觉余光中一片明艳。
她本以为要等一日,谁知那湖水多日浸润应龙灵力,不久便已绽出青莲。
3.
旭凤按下心中绮念,为润玉换了干净外袍,又陪他去找鎏英与暮辞。
暮辞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润玉躬身在他额上探了灵息,便站直身子,阖眸冥想,片刻后双指从自己太阳穴内引出一束幽蓝灵力,抵在暮辞额角。
鎏英不安地看着,只见暮辞未过多久便满头是汗。润玉许久未曾言语,待再有动作,却是化指为掌,凭空一托,掌心逐渐凝出一团蓝色所见梦来。
“……你如何有魇兽之能?”鎏英看得一惊,“这也可以学来吗?”
“本是没有的,”润玉道,“将观心咒引出,借用一二而已。”
他是轻描淡写,旭凤却闻言一怔:“你何时探了那咒,怎不叫我护法?”
鎏英则问:“既已有了魇兽,又何须劳动夜神?”
“不过是深破心防,翻出些受人操控之事。另外,省去些你已在场的卿卿我我,节省时间而已。”润玉读了暮辞的记忆,已预想到鎏英接下来会如何难过,“你且先看,恕我失陪。”
他没有叫旭凤随自己走,却见他也跟了出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不去看看天后与他的过往?”润玉道。
“我会看的,她做过的事,我会一一追溯计较。”旭凤道,“但我有事要先告诉你。”
两人行至院中,水气已夹杂丝缕莲香,却无人分心计较。
“哥,我涅槃失败被锦觅捡到时,曾经溺水,她为了救我,曾吻过我。”
润玉见他停顿,一副期望自己能理解的表情,便推断道:“所以,你方才……是从她那处学来?”
只为救人,所以自己不应自作多情?
“什么?不,不是。”旭凤摇头,“我是说,我后来……开始在意她,也是因她一直待我亲昵,给我从未有过的亲近之感。”
“你二人,确是从未有过的亲近。”润玉评价道。
“可是,方才我才发现,我真正想亲近的人是谁。”
旭凤说话从未如此慎重。可润玉看了看他,还是笑了。
“你和锦觅,当真相像。”他别过身去,“做事总像是一时兴起,却总能让人心生期盼,等着你们下一次的一时兴起。”
或是戏弄。
旭凤很怕这四个字。
“我不是……别说我是一时兴起。”他想表现得冷静持重些,却在润玉平静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有这四字,我后面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
最多信他当下感触,却不信他感情长久。
当初旭凤不想让锦觅靠近润玉,就总爱提他有婚约在身。
润玉在千万年的孤独里,等一个不存在的人。是他反复提醒润玉,那人才是他此生唯一能够名正言顺拥有的东西。
后来发现那未婚妻便是锦觅,他又坚持这婚约不是两情相悦,作不得数。
何其随心所欲,何其幼稚,又何其残忍。
如今追悔,不知该不该冷静。若是深切陈词,只怕又被当作一时兴起。若是全然淡定,又如何让对方信他情深?
旭凤尚不知该如何自处,眼泪已先替他走了一招。
润玉一怔,仿佛少时见他放火烧到自己一样的无措无奈,却很快找回做哥哥的样子,抬袖为他拭泪。
“别……当心伤口。”旭凤躲开道,“我喜欢你,哥。”
润玉的动作慢了慢,却未停下。旭凤补道:“你可以慢慢想,再回答我。”至少被他亲完之后,润玉的伤势没有加重。那至少说明人家并不恨他。
润玉犹疑着停下动作。
“我不是不信你,我也不想骗你。”他开诚布公的语气,倒仿佛他才是本应有愧之人,“近来大喜大悲,所历甚多,我无法回答喜不喜欢……但我,确实想要。”
那一瞬间,似是失而复得般的云开月明。
“兄长不喜欢我,尚能舍命相救。今后若喜欢了,我不知该有多惊喜。”旭凤拭了一把眼泪,笑道。
“兄长向来是礼尚往来之人。我等着你的那句喜欢。”
第9章
1.
荼姚命人传天后旨意,问璇玑宫借了魇兽,引至临渊台。
穗禾往人间探了一次旭凤,回来时又是诉苦。两人说起婚事,惹恼了旭凤,他竟说出以后不肯娶亲这样的话来。
旭凤的执着总是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发誓不娶锦觅,或许是一时气话,也或许是真的已经另有执着。
而此前千年,润玉不正是凭借那温和弱势表象,让旭凤总对他出言袒护?此次趁着伤重,又换得旭凤的什么承诺,也未可知。
她本想手下留情,静观其变,却又觉得不能再放任旭凤选择下去。他待人心软又毫无保留,最后只会落得一无所有。
千年前有禁术,可在临渊台一窥前尘来日。荼姚从未试过,一来此术损耗甚重,二来不愿面对故人,三来,她此前挥袖便可打压异己,从未觉得命数脱出掌控。
而如今距旭凤下界不到一日,便已让她不安。
天界仍是安稳。璇玑宫安安静静,其余地方热热闹闹,无人惦记夜神。
可穗禾说,洞庭有龙息笼罩,疑为天帝手笔。
若是丈夫另有算计,儿子无视他的苦心,前路又能有多笃定?
仙侍已退出去,关上了门。魇兽素来只跟着润玉、邝露或锦觅,身边人不是温柔便是活泼。如今慑于临渊台风云暗涌和天后灵力威压,哀叫着向后退缩。
荼姚未与这灵智尚弱的小兽计较,只以一股灵力缓缓将它牵来身边,引它双角生发探梦之能。
她又默念法咒,袍下生出气流,缓缓浮空,在万丈深渊上方定身。顿时强横旋风卷来,要将她生拖下去一般。荼姚咬牙,凝神捕捉乱中所见。
临渊台,临往事,临今事。临已然,临未然。如川如海,亦真亦幻,尽汇于渊。时光纵可逆,渊流不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