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云也慎重点点头:“你是最厉害的狐狸精。”
闻枫满意了,继续吃东西。
熬了好一会儿,那男人表演终于结束了,众人像是突然活过来了,稀稀拉拉地拍手,连声附和:“有趣,真有趣!”
皇上正要开口说话,贵妃怀里的婴儿忽然声音尖利地大哭起来,大家都被吓了一跳,贵妃急忙低头哄孩子。
“皇上,”那之前献礼的官员站起来,行礼道:“这人是否着实有趣,那皇上可知,他是如何变成这副模样的吗?”
事到如今,江晏云就算再不懂政事,此时也感受到不对劲了。
殿中央的无腿男子嘿嘿笑了两声:“皇上,草民其实本来也不长这样,只是一年前路上不小心冲撞了曹巡抚的车驾,被斩了双腿,不然哪有机会上殿给皇上表演节目呀嘿嘿。”
众人都是脸色剧变,贵妃更是霍然站起身,尖声道:“你说谎!”
只有一头雾水的江晏云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闻枫安坐如山。
她留了个心眼,侧耳去听身旁一桌官员的窃窃私语,才知这曹巡抚竟是贵妃之父。
“贵妃娘娘何出此言,草民心怀感激,要是见了曹巡抚,一定要再叩拜跪谢一番。”无腿男人挠了挠头,像是不明白贵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时众座又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贵妃幼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叫声。
“来人,”皇上揉了揉眉头:“把三皇子带下去,找个御医瞧瞧,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至于你,”天子幽暗的目光沉沉往下看去,语气愉悦:“既然你说感激曹巡抚,那便把你送去他府中,以供取乐吧。”
江晏云失语,没想到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这皇上还能装聋作哑,甚至倒将一军,无腿男人笑声戛然而止,瞪大了双眼看着上面。
贵妃捂着嘴笑了起来:“家父一定喜欢这等新鲜玩意儿,臣妾代家父谢过皇上了。”
皇上一招手,几个侍卫立马上殿,要把那无腿男人拖出去。
那男人张了张口,似是要说什么,但嘴一张一合间,却无声可辨,江晏云心知这是被禁了言。
人被拖下去后,四下里气氛凝滞,大家都低头垂目,做事不关己状。
皇上端坐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起身甩袖离去。
众人皆食之无味地使劲嚼东西,之前热闹的气氛一扫而光。
江晏云看向先前那献礼的官员,只见他坐在自己座位上,面带冷笑,频频摇头,而周围的官员都纷纷借口离开,一时间那个角落只剩他自己。
“你们人族,”闻枫突然开口:“倒也有舍生忘死之辈。”
江晏云歪过头看闻枫。
靖王爷端起嘴杯咂了一口,目光澄澈:“我原以为人族都是贪生怕死,趋炎附势的小人,毕竟我修炼千年,见多了世人那丑恶嘴脸,如今倒是见着了一个忠勇之士。”
“我见他迟早要受小人迫害,不如劝他入我狐族。”闻枫琢磨了两下,又问江晏云:“你觉得如何?”
“我?”江晏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思忖道:“我见他一身傲骨,不像是随意依附他人之人。你……”
江晏云忽然住了口,闻枫是什么意思?收一个与当今皇上作对的人入自己麾下……
她勉强笑了笑,拍拍闻枫的手,看着他疑惑的眼神:“各人有各人的命,如果他真的想……入你狐族,到时候会主动找你的。”
闻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又道:“那他也要知道我是狐族之王……唔唔。”
江晏云咬牙切齿地强行捂着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说出能被砍头的话。
又枯坐了半晌,江晏云实在无聊,但见大家都老神在在地蹲在座位上,又不敢私自离宴,只好愁眉苦脸地继续呆着。
闻枫看她坐立不安,小声道:“其实可以溜出去的。”
江晏云:“?”
闻枫:“我狐族最擅隐遁之术,只要给你施个法,别人就不会注意到你。”
江晏云:“……”
靖王爷拉过她的右手,食指沾了点果酒,认真地在她掌心画了个什么。
江晏云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闻枫神情严肃地在她手心写了个“隐”字。
“去吧。”写完之后,闻枫似是很满意,把江晏云身子一转,轻轻推了出去。
江晏云一脸懵圈地举着沾着酒液的右手,从坐席后边走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还真没人注意到她,所有人都在埋头吃东西。
“……”江晏云走到殿门口,灵巧地一扭身,蹭着墙溜到边上。
她看着掌心半干的酒迹,嘟囔道:“还是真的不成。”
随意在华贵的裙子上擦了擦手,江晏云心情颇好地信步离去。
一刻钟后。
江晏云躲在一棵树背后,捂着自己的嘴,瑟瑟发抖。
果然,宴会提前乱走就一定会撞到不得了的事情。
我还不想死啊啊啊!江晏云无能狂怒,在心底里嘶吼,小心翼翼地往后看去,发现人还没走。
那边站着的,正是当今皇上。
“查清楚了,脑子真的坏了?”天子仍穿着赴宴时的黑金礼袍,语气沉沉,对着对面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道。
“是,江御医已经确认过,此咒无解。”
“很好,”皇上拍拍掌心:“一个脑子坏了的王爷,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第3章 夫君推我下水
江晏云睁大眼睛,躲在黑暗中,思绪飞转。
难道自家王爷的病,竟是……
她想的入迷,呼吸声一时不察,重了起来,那本来和皇上在交谈的人突然目光入炬地看过来,厉声喝道:“谁?!”
江晏云一窒,屏住呼吸,僵住身体不敢动。
但那人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而是抽出长刀来,一步一停地往江晏云这个方向来。
江晏云听着长刀出鞘时行云流水般的声响,微微抖了抖。
她慢慢放开捂住嘴的手,往上摸到自己的耳垂旁,轻轻把上面带着的耳饰摘了下来。
持着刀的人走到离江晏云藏身之处七八步远,忽然听见左侧方草丛中发出了一声轻响。
他恶狼般猛扑过去,却扑了个空——草丛里什么人都没有,只好似有什么东西,微光一闪。
与此同时,江晏云压低身形,猛地往右边冲了出去。
她慌不择路,心脏砰砰地跳得飞快,只敢挑着荒草丛生之处按头往里钻。
钻了没一会儿,就听见身后紧紧跟随的脚步声,近得仿佛就在背后。
江晏云不敢回头看,拼命跑,两个人在月下沉默地追逐着,长刀倒映出雪亮的寒光,喋血般泠泠然。
跑了约莫百十米远,江晏云脚下一磕,摔了个狗啃泥,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
完了,她想,自己确实太菜了。
如果还能穿回现代,自己一定勤练剑术,再穿回来杀他个千次百次……
还没等她想完,肩膀忽然撞到了假山上,腰后一沉。
抱着头在黑暗的密道里咕噜噜往下滚的时候,江晏云放弃了刚刚的念头,决定还是练个铁头功比较好。
好不容易挨到底,她已经被磕得神智不清,眼冒金星,死尸般躺着不动。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人追过来,江晏云才知道,自己这是逃过一劫了。
没有当场毙命是好事,但是……
她看着面前的一片漆黑,沉默了下来。
勉力站起身,四下摸索了一番,发现这是一个狭窄的密道,触手处粗糙不平,还能摸到湿冷的青苔,应当很少有人来。
江晏云鼓了鼓嘴,眼眶忽然一热。
不管自己再怎么逞强,碰到这种境地里,还是怕的要死。
怕虫子,怕老鼠,怕撞上要杀自己的人,怕黑,怕自己悄无声息死在这个地方。
她擦了擦脸,振作起来,一边在心里唱歌打气,一边哆哆嗦嗦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期间江晏云摸到几次奇形怪状的爬虫,憋着眼泪,使劲把手甩了甩,复又继续往前走。
等面前终于碰到质感滑润的墙壁,江晏云小小声地呼了一口气。
她上下摸索了一番,在右手下三尺处碰到一个凸起的砖石。
谨慎起见,江晏云先是半蹲着把耳朵贴上机关墙,听了好一会儿没听出什么来,才狠狠心按下机关。
一阵沉闷的响动声之后,江晏云的眼睛终于看见了外头射进来的暖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