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人,借着身高优势,也不说话,就是纯看。
淡定从容地看,气定神闲地看,怎么平静怎么看。
看到最后,陈小葵的目光都没那么勇往直前, 开始躲躲闪闪地,试图垂眸,咳嗽一声缓和一下氛围。
“别躲。”
任免的声音响起来,他伸出手,像挠猫下巴似的,轻轻扫过少女的下巴。
……要干嘛!
陈小葵心里一惊,没来得及琢磨,人已经因为炙热的痒, 后脖一缩, 下意识抬起了头。
这正好合了任免的意。
他闲散地望着,目光坠落在少女的唇瓣边, 说的淡然,吐出微热的气息,“是不是初恋, 换个方式感受一下就知道了。”
任免顿了顿,发音有一点黏糊,带着怜悯的叹息之意。
“……aoi。”
……等、等等。
他这里说完,陈小葵这会儿觉得势头不对了。
她的胆子,那也是建立在还能保持无动于衷的冷静态度情况下的,眼下这话明显不是能继续冷静的。
任免这个动作,简直跟狗血肥皂剧里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没两样。
关键是,这恶霸还他妈的又高又帅又好看,流氓和不讲道理也是真的。
因为不得不被迫抬头,少女身上的睡衣外套一边已经从肩膀上滑了下去,露出里面的长袖衣裙,哪怕是站在暖气里,她的呼吸也顿了顿,带起一点战栗。
偏偏任免还是衣冠楚楚,连头发丝儿都还高冷得没边,一丝不苟,跟刚刚进来时没有两样。
太羞耻了。
她恨不得变得土拨鼠,就地遁走,却又被人死死地压着,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对方的话语仿佛迟迟没有落下。换方式,换个什么方式?
陈小葵都没来得及反应,脑子里就像是有人放了个烟花爆竹,砰地一下炸裂开了。
……
放屁!
这是事后她的感受。
陈小葵用手背捂住嘴巴,脸涨得通红,颤抖着指了面前的人半天,又被牵着手,揉着揉背,带到了座位上坐着。
她真的很想呐喊一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然而事实是,陈小葵只能一言难尽地望着身侧的人看了一会儿,倒在了桌面上,认命叹息似的嘟囔。
“……您收了神通吧。”
手背上清晰的粘腻感还没有褪去,带着少年天生彻骨的凉。
初吻不应该都是艺术作品里写的,男女主角因为羞涩,纯情得不能再纯情,淡得不能再淡,全无他意,只有美好懵懂与甜蜜。
陈小葵没觉得甜蜜。
……这要是能叫甜蜜,那这些天来的疯狂词汇积累都是白做了。
刺激又震撼。
突然又震惊。
“免谈。”
有人修长的手指一翻,又给她带出一页阅读题,口吻淡道。
任免做事情耐心,连带试图亲吻时,遭遇骤然被挡的情况也是一样。
像他这个人一样,做事情慢条斯理,面面俱到,仿佛要把一件中意的模型擦的干干净净才肯收手。只不过刚刚那短短的时间里,他换了个方式。
少女眼疾手快地把唇瓣挡上,他就根本不做犹豫,浅淡地亲在白嫩的手背上。
……然后非常轻微地,用牙齿咬了一下,舌尖掠过,撩起一股火热透彻的酥麻。
缠绵凶狠,柔缓缱绻。
两个词一下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陈小葵现在还有点没晃神,人就又被按在了桌子前。
还好只是手背。
如果不是手背,那……
她从快要爆炸的热意中摆脱掉那种暗示般的想象,好不容易回过神,盯着桌面,忽然又幽怨了。
行,上回是做数学题,这回是做阅读,好一个学习感情两不误。
而且……洁癖也会主动咬人吗?
这是不是不太科学,哪里有点问题。
陈小葵脑子里思绪乱七八糟,平生第一次觉得,做正事儿也是要分时间地点的。
原来,自己也是一个感情经历为零,会为这种事纠结的少女。
任免倒不管她幽怨不幽怨,非常地冷静,眼角眉梢都带着飞扬的柔和,敲敲桌子。
“……把这篇做一下,不是要做正事吗。”
他又恢复到了天降神祗的状态,仿佛刚刚的侵略性和逼迫感都是假的。
假个鬼啊!
他显而易见的笑意总不可能是假的。
陈小葵盯着少年那双如水澄澈的眸子,捂着手背,组织语言反击未遂,耽搁半天,稚嫩恶搞颤颤巍巍地起身,觉得自己也一下就淡定冷静了下来。
劝人收起神通未遂,想了想,只能认命地该换方式,咳嗽了一声,又退了一步。
“……以后记得打招呼。”
任免没回这句。
他只是挑了挑眉,因为眼角的柔和,整个人显得比白天更加耀眼。
两个人肩并肩,从背后望过去,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秘密都藏在少年的眉眼里。
多好。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冰冷的石像。
陈小葵望了一会儿,承认自己又被美色闪到了,不然不会心绪忽然都跟着柔软了几分,驱散了纷乱的思绪。
也是,谈恋爱嘛,什么不正常。
总归,他现在人是她的。
—
任免这么督促她学习,还是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成效。
高一的期末考试,陈小葵人生首次进入了年级前五十名,因为语文上的进步,还被徐凯千里迢迢打了电话,提出表扬。
“……这样,下学期第一节 语文课,你准备准备,给大家分享一下心得!”
徐凯说的很激动,也有表示鼓励的意思。
正是寒假,陈小葵接到电话的时候,人刚下飞机,因为逢上生理期,又经历了长途旅程,有点疲惫。
骤然一听这话,脑子里的第一反应非常明确。
——完了,又要写演讲稿!
她脑子里一阵警报,面上却只能乖乖巧巧地说好,缓缓地叹了口气。
临近过年,这一年来因为工作关系,长居国外的任免父亲也飞回了国。
冯婉宁基本是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各种度假事宜,显得相当兴奋。长辈之间经过商量,决定年还是得在家里过,所以旅行时间被砍了半,计划来去,干脆直接飞了南方海岛,算是在寒冬里取个暖。
任免和隔辈的任长毅脾气性情不像,但和父亲,有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除了容貌上的差别,气质非常相似。
任桓人近中年,面容却看不出真实的年纪,又因为生活习惯良好,英俊瘦削,成熟稳重,和模样精致,说话温柔的冯婉宁站一块,根本看不出有任免这么个身高腿长的儿子。
“……你这一年,没给家里找麻烦吧。”
和冯婉宁不一样,任桓是属于有话直说那一类。
他最清楚自己亲儿子的毛病脾气在哪儿,因此见面第一句,也问的很直接,一边拧着眉毛,很挑剔地对任免扫了一眼。
任桓没有洁癖。
事实上,在有了任免这个儿子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是始终有点在意这方面的,一边也觉得,家里对着男孩子的毛病有点太纵容。
用冯婉宁很久之后评价的话来说,任桓知道自己的脾气,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加上洁癖这回事儿,会是个什么效果。
“……这能比嘛,阿免可是咱们儿子。”
作为任免亲妈,冯婉宁当时是这么说话把人给刚了回去,才把对于任免方方面面的照顾给坚持成了家庭教育的一环,谁都不能动摇。
除了任长毅,一家人飞海岛度假,父子俩餐桌上面对面交谈的第一句是这么句话,陈小葵也是见惯了的。
“没有,您放心。”
任免看起来也相当从容。
他一边答,一边非常自然地问服务生要了一杯热水。
陈小葵坐在这边一愣,猛然意识到,这是在照顾她的身体,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到桌子对面的任桓忽然笑了一下。
特别轻微的那种。只是因为人惯常肃穆成熟的气质,显得有点冷。
按照任桓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脾气来说,有点突兀。
冯婉宁本来心情挺好,一听这动静,皱起了眉:“你突然笑什么?”
还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明显是在暗示对方不要在孩子们面前态度过于冷硬。
任桓目光抬了抬,目光在对面俩小孩儿身边逡巡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