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修路兴民教、化愚、民的名义,润玉得以名正言顺带兵驻守禺疆宫数月。
火凤第八魄寄生于水系应龙腹中,开始的一两天润玉控制不住金色火凤珠光破体逸散,后来适应期过去,便不再有类似情况。
倒叫天后心神大乱。
她被禁足,又失了耳目奇鸢,孤掌难鸣。所幸有身负皇命寻找天孙的穗禾公主时常去紫方云宫探望。穗禾寻找天孙的任务虽然被天帝叫停,不过十几日里她带领诸多鸟族精灵潜入魔都,对魔界地形已经是了如指掌,天后当机立断,立马原地给穗禾画了个大饼,一会说旭凤回炉重造前有念叨她的名字,一会说既然找不到天孙就指望她再给生一个,直把旭凤好了就娶了她的暗示说得清晰明了,趁穗禾被大饼噎得开开心心的,天后便嘱托她盯紧身在魔界的润玉,一举一动样样要一五一十的禀告。
穗禾哪里知道天后心里放着一只小凤凰,只以为是和以往一样给润玉使绊子。好在她还算聪明,润玉现在掌兵,颇得天帝器重,今时不同往日,她也只敢远远监视着润玉,再把他吃什么做什么事无巨细告知天后。
听过穗禾一日日的报告,天后慌了。
润玉不吃东西,营养怎么够?休息时间那么少,身体怎么撑得住?都过去这么久了,肚子怎么还没大起来?没什么头昏脑热也不见干呕恶心的症状,居然连火凤光珠都不见了踪影!
荼姚快要绝望了。
莫非,真的得让廉晁以命易命?
天后没有担忧太久,因为天帝的寿辰到了。
魔界事宜暂告一段落,夜神和五湖四海有头有脸的仙君上神一起,回了天界给天帝祝寿。
润玉按下云头,一个轻飘飘的落地,便是南天门守将的请安。
“大殿下。”
润玉点点头,负了手往里走去。他一身白衣闲庭信步,好似只是一个出门挂夜布星的散仙,而非是驻守魔界的守将。
天后收拾打扮了一番,宛如一个慈爱的母亲,亲自去南天门迎夜神回天。
她等了好久,远远的见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行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张口,便听见一个清脆的嗓音。
“小鱼仙倌!”
(九十七)
原来是花神锦觅。
此次天帝大寿,水风花三神再怎么避世不出,也需给太微三分薄面。
锦觅和水神洛霖风神临秀一道,身边还跟着一青一白一男一女。
男的是彦佑,女的自然就是羌活。
锦觅跳脱的性子一如既往,她虽然和润玉解除了婚约,可心里还当他是朋友,又多年未见,立时便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润玉被她一个助跑远冲撞得后退了几步。
唬得天后脸色一白,就要出言训斥,却听那圆葡萄花神语气里带了些惊奇,道:“小鱼仙官你是不是长胖了?”
“许久不见,锦觅仙子还是这般天真浪漫。”润玉笑着点了点她的头,方才推开她给风水二神行礼。
“玉儿,”听了锦觅的话,荼姚喜上心头,连忙走了几步,跨到润玉跟前,抓了他的手嗔怪道:“怎的去了那么些时日也不给母神一个信儿,叫本座担心了这么久。”
边说着便探了他体内的灵力,果然一股凤凰之气凝聚在他腹中。
“母神恕罪,此去魔界琐事繁多,未给母神寄家书是润玉的不是。”润玉也不遮掩,由着她动作。
倒是风神和水神对二人亲昵之状颇为诧异,彦佑挑了挑眉,并未说话。
天后难得的和颜悦色,叫众人都有些不适应,锦觅正和羌活咬着耳朵,却听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见过天后娘娘和诸位上神。”
锦觅一转身,“啊”了一声,惊到:“是你!那个猥琐的仙人!”
披香殿主事面上不动声色,又给润玉行了一礼。
“见过大殿下。”
(九十八)
太微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今日,天帝整岁寿辰,群臣赴宴,本该是普天同庆,宾主尽欢,却突然蹦出个披香殿主事立在殿上,托着一盘卷宗当着众仙的面言之凿凿状告天帝六大罪状。
什么独断专行滥杀无辜,什么残害忠良践踏人伦,最后竟然把幽禁先花神陷害廉晁的陈年旧事也给扒了出来。
众仙哗然。
太微气极,早在主事开口提到“北辰君”这一称谓时,他就想喝止这胆大包天的逆臣,可动了动手指,居然连拍桌子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终究是让主事把沉在平静水面下的龌蹉都抖搂开来,摆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放……肆,九霄云殿之上,岂容、容你信口雌黄!”太微额上冒着虚汗,艰难维持着帝王的威严。
天后坐在他身旁,似乎没有注意到天帝的不适,只心事重重,一言不发。
“小仙惶恐,这九霄云殿四海仙者俱在,小仙万万不敢胡说,只因陛下行事失了天道人心。陛下欲得一方水土,多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陛下要掌一派权势,必是伏尸上百万,流血过万里,那桩桩件件的血案已经塞得披香殿满满当当。如今,小仙斗胆,望陛下体恤众生,顺应天命,退位让贤!”
主事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话音刚落便一石激起千层浪。
太微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平日唯唯诺诺不起眼的披香殿主事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发难,帝王的事,怎么能说残忍呢?他丝毫不予自省,心里只想着抓住主事背后欲图不轨的主使之人。
“众天兵听命!将这犯上作乱之徒押下去!执灰飞烟灭之刑!”
鼠仙揭露天后恶行被当场打死,前车之鉴,丹朱电母等人似乎已经预料到披香殿主的下场,皆是闭目不忍再看。
只是,太微发令下去,守殿天兵天将居然都没有动作。
一时间,鸦雀无声。
旧时杀兄夺位,因果轮回,此等变故,天帝如何不识?这架势,分明是意图逼宫!
太微面沉如水,坐于高台,将众仙反应尽收眼底。
水神风神自是一派淡定自如,好像早已料到有这么一出。缘机仙子之流倒是抬眼不时打量天帝的反应,应是在猜测天兵不听令太微为何还不出手主持大局的原因。太上老君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抱着拂尘老神在在。更多的仙人则是六神无主,见一旁的天后默然不语,下首的丹朱急得抓耳挠腮,故而也不作声,只等着天帝发话。
太微已然脱力,只觉得体内修行数万年的灵力无迹可寻,他看天后垂眸入定反常的样子,再加上水神此时的神情,便以为是她下了毒手,他急火攻心,强自镇定稳住心神,厉声道:“荼姚,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
荼姚被他吓了一跳,似是才反应过来,问道:“陛下怎么了?”
“你!”太微以为她是故意挑衅,压低声音道:“若非你动手脚,本座怎会灵力全失!”
“我没……”天后立时反驳,她行事狠辣,可毕竟一颗真心曾交托于太微,这许多年也甘愿做了他手中铲除异己的棋子,现下仔细一看太微脸色,便知他中了套。
因为旭凤的事,荼姚早就心有不忿,又突然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不由反唇相讥,“陛下自己失察,缘何怪到臣妾身上来?”
眼看着帝后要吵起来,主事赶忙适时开口:“还请陛下顺应天命,退位让贤!”
荼姚心下一凛,旭凤现在正在老君炼丹炉里蹲着,退位于谁,让贤于谁,这不明摆着的嘛。
“放肆!”天后中气十足的大喝一声骤然起身,把一旁的太微唬得歪在一边,差点从帝座上摔了下去,还好荼姚顺手扶了一把。
场面一度很尴尬。
太微面带薄汗坐稳,别过头不打算再搭理天后。
荼姚绷住脸,一派威严:“顺应天命?天都在这坐着,区区主事,想顺应什么天命?本座看你是想翻天!”
帝后稳坐宝座万年之久,灵力强劲,虽天帝看似中毒失了灵力,但天后红莲业火也不是谁都能叫板的。
主事有点怂了,嘴上还是要大义凌然:“太微失道,翻天又如何?”
“蝼蚁之辈,也敢在九霄云殿狺狺狂吠!”天后掌心聚了一朵紫色红莲,豁然一掌冲主事面门拍去。
却见一人身法潇洒,闲庭信步却又速度极快的挡在了主事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