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姐妹知道跟一个媒婆计较没用,弄得太僵反倒不美,于是颜欢故作害羞道:“我跟曹公子只有一面之缘,没想到曹公子竟然…这件事情容我姐妹想想,七天以后再做决定不迟。”
张媒婆一听,想了想,笑着应下了。
打发了张媒婆,颜思颜欢对坐着发愁。颜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去趟法会能引出这么多的事来。又想到曹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忙着宠妾灭妻,小的忙着给庶子找嫡母。又想到曹家妾的厉害之处,心说别说自己不愿意嫁,就算愿意嫁,将来也铁定没有好日子过。缓兵之计只有七天,多了令人怀疑,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件事应付过去。
颜思没有再责怪妹妹,这种事,想躲也躲不了。嫁是不能嫁的,至于怎么拒绝,颜思心里也没谱。曹公子是个无法无天的,曹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惹怒了曹家,她们姐妹也不用在这儿混了。
两人从天亮坐到天黑,最后颜思实在无法,“要不咱们问问陵钧,让他帮着想想办法?”
颜欢沉思片刻,无奈道:“我不知道他住哪。”
颜思无语地看着她,心说,完了,这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了。
因着曹家的事,颜欢连日来郁郁寡欢。她每天都静静地坐在如悦斋中,不知想些什么。管事见状,也识趣地不打扰她,背过身,默默叹息。
第五日,陵钧来了。
“这是怎么了?”陵钧见她没精打采,很是诧异。
颜欢勉强笑笑,眼里是遮不住的愁苦。她想告诉他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想让他知道她有一点喜欢他,可是这话该怎么说?
管事见了在一旁干着急,他央求着:“少东家,你千盼万盼终于将陵钧公子盼来,有什么话快说啊!”
陵钧疑惑,不过短短几日,怎么人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颜欢叹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略略说了一遍,末了,半开玩笑道:“你说我是该从了他,还是找人私奔?”
陵钧没有同她玩笑,而是想到,这家人死后判官会给他们定多少条罪名,下辈子是不是得投胎做畜生。
“不用担心,你不用嫁给不喜欢的人。” 陵钧说的笃定,仿佛他才是掌控一切的人。
管事听他这么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而颜欢却显得没那么高兴。她从始至终都对陵钧一无所知。她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府邸,以至于都不知道应该去哪儿才能找到他。这样神秘的一个人,连京兆府尹都不放在眼里,他凭借的又是什么呢?
陵钧以为她还在担心,伸手在她头上轻拍以示安抚,“天色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管事在后面感叹:“这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颜思见是陵钧送颜欢回来,心下大定,三人又将这事分析了一番。末了,陵钧还是那句话:“这件事交给我,颜欢不会嫁入曹家。”
颜思是想找陵钧想想办法,但陵钧这么痛快就包揽了此事,还是大大出乎了颜思的预料。
“你究竟是什么人?”颜欢脱口而出,长久的疑虑,就这么不假思索地问出来。说完之后,又觉不妥,解释道:“我是想问你真这么有把握?”
陵钧只当颜欢惧怕会出事,温声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这门亲事不会再有人提起。”
陵钧又说了两句便告辞了,留颜家姐妹在那里面面相觑。
第七章 报恩
颜思用手肘碰碰颜欢:“妹,你说这男人太有本事是不是件好事?”
颜欢摇摇头,梦游似的回一句:“不知道。”
颜思看看颜欢,再看看门口,有些犯嘀咕。原本她见陵钧一表人才,温文尔雅,配自己妹妹那是再合适不过,她想当然就以为陵钧家境不错,具体是做什么的,倒没细想过,直到通过今天这件事,她才发现,她对陵钧一无所知。一个连正四品的京官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他的身份难不成是皇亲国戚?了不得!
颜欢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又想到如果这次陵钧真能帮她推掉这门婚事,那她就欠他两条命,她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陵钧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张媒婆很快便再次登门拜访,不过这次不是下聘而是退亲。
“二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曹公子他…已经有意中人了,这都是误会,误会。”张媒婆说这话时,心虚不已,她小心翼翼地观察颜家两位小姐的变化,发现她们还算淡定时,悄悄松了口气。这种事情,再说得冠冕堂皇也无济于事,说退亲,谁的心情也不会好,何况这位还是在短短一个月内退过两回的。饶是张媒婆这种靠嘴吃饭的,也觉得有些挂不住。不过想到曹公子和她说退亲时,面容枯槁,身形委顿,不像是有了意中人,倒像是大病了一场,具体的也不肯说,明显就是搪塞之词。她哪里敢细究,只能人家说什么,她回什么,也是一桩怪事。她只当曹公子是有什么隐疾,不方便。看着如花似玉的颜小姐,张媒婆也觉得可惜,又说了些会为她留意好婆家之类的话,悻悻离开了。
张媒婆一走,姐妹俩也松一口气。都觉得陵钧办事果然靠谱,比她俩瞎琢磨强太多了。这事一了,两人又高兴起来。
陵钧这次没有很快出现,颜思无法,只能耐心等待,而颜欢,却并不着急。她心大,想着左右他总是会来的,这两天说不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她正好绣个香囊,聊表谢意。
颜欢的针线不错,而且虽然生活富足,但什么都会一些,并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很快,她的香囊便绣完了,像是说好的一样,第二天,陵钧果然来了。
颜欢见了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就像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见到情郎一般。陵钧被她的笑颜感染,唇角上扬,一扫连日来阴郁。
“你来啦,这个送给你。”颜欢将新绣好的的香囊递给他,眼里含着一丝羞怯和无限期待。
陵钧接过香囊,放入怀中,温声道:“谢谢。”
颜欢有一瞬的错愕,这人反应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她不要他道谢,只想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收了香囊,却是这种语调,他究竟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颜欢有些纠结,但这事又没法明说,只能在心里暗暗跟自己较劲,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颜思是个直肠子,她见陵钧来了,立刻叫人准备酒菜,自己则借口有事,让颜欢好好招待客人,明眼人一看就有猫腻,颜思却还不自知。
颜思能走,颜欢却不能,她只能硬着头皮留下。不得不说,傻大姐也有歪打正着的时候。
两人入座,须臾,婵娟端上茶来,是上好的碧螺春。碧绿的茶汤,芳香四溢,袅袅的水雾升起,平添几分朦胧之色。两人对坐着,手执茶杯,仿若神仙眷侣。
颜欢定了定神,开口道:“这次的事多亏有你,不然凭我和颜思,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无妨,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陵钧淡淡的,仿佛在他那里从来就没有难办的事。
颜欢看着他。
“说起来,你救了我两次,我还没报答你呢。”颜欢笑盈盈道。
“你的谢礼我收到了。”陵钧指指胸口。
“那怎么成?不过一个小玩意儿,你留着就好了。我是同你说正事,莫要再开玩笑。”颜欢有些急。
陵钧想说他没有开玩笑,但看颜欢这般执着,决定顺了她的意,改口道:“那好吧,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颜欢本以为还要再周旋几次,才能把话说到点上,突然听见陵钧这样问,当即决定表明心迹:“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何况还救了两次。女子与男子不同,男子可以发下重誓,来日以富贵,功勋相报;而女子只有一段余生。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认定的人,我愿以身相许,不离不弃。”颜欢说完,心跳如雷,这是她说过的最大胆的话了,若是不成,就只好永不相见了。她不知道陵钧对她的心意了解几分,而她更是连他的来历都不清楚。她是个商人,一厘一毫都应当计算清楚,这样盲目的投入,是要折本的。可是她顾不得这些了,她就是喜欢他,或许是第一次的惊鸿一瞥,抑或是两次救命之恩都太过深刻,这十八年来,为数不多的惊心动魄,都是和他一起,他那样好,她怎能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