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12)

作者:水怀珠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眼下正是六月底,离七月三日不剩几日,幺婆婆喜滋滋地道:“二狗他干爹算过了,初三那天是个吉日,宜嫁娶、入宅,这两天呀,你们就赶紧准备准备,看看这屋里缺啥、少啥,尽早告诉我,我好去给你们置办。”又道,“小玉的伤可大好了?你贯来不爱出门,小玉若能陪我一道去,却是最好,毕竟姑娘家用的东西,你不懂,我又瞧不见,还是得她亲自去挑……”

陈丑奴脸上带着和煦而餍足的笑,一径点头,白玉却不动声色地变了神色。

幺婆婆安排完,又听陈丑奴提了卖虎皮和虎肉的事,当下决议:“择日不如撞日,咱这就动身吧!”

陈丑奴正有此意,闻言,立即去窗台那儿取了前天夜里洗过的皂纱帷帽来,幺婆婆听他动作,笑呵呵道:“哟,你这是舍不得媳妇跟我走,还是也想去城里逛一逛呀?”

陈丑奴脸微红,低着头戴帷帽:“东西多,你们背不动。”

幺婆婆撇着小细眉取笑他,握着拐杖正要起身,白玉忽道:“我不去了。”

陈丑奴脚下一顿,幺婆婆疑心听错:“不去?你不去?”

白玉坐在石桌前,有意避开陈丑奴的注视,只向幺婆婆微笑道:“伤还没好,婆婆看着买吧,你们挑的,我都喜欢。”

幺婆婆听到白玉提及伤势未愈,一肚子困惑变成一肚子哀叹,坐在那儿直撇嘴。

陈丑奴戴着帷帽,隔着皂纱看白玉。他站在那里,没有动,没有话。

白玉也坐在那里,没有动,没有话。

片刻过去,幺婆婆蔫头耷脑地站起来,向白玉道:“是你要我看着买的咯!”

刻意把“看着”二字咬得重重的。

白玉会意过来,一笑:“是,婆婆就算是闭着眼睛买的,我也都喜欢。”

幺婆婆嘿嘿笑开,扭头找陈丑奴:“走吧,丑奴!”

陈丑奴站着,沉默着,也犹豫着,最后还是上前两步,向白玉道:“锅里蒸了馒头。”

又道:“甜的。”

白玉隔着那层皂纱,看他隐遁在阴影里的明亮的眼睛,缓缓一笑:“嗯。”

陈丑奴望着她的笑容,心底阴霾略散些微,转身去厨房里拿了虎皮、虎肉,这方跟幺婆婆一道下山去了。

饭点,白玉从厨房铁锅里拿了两个白馒头,躺在老槐树下的藤摇椅上啃。啃完一个,又啃一个。

篱笆旁放着陈丑奴刻到一半的墓碑,白玉从藤摇椅上下来,走过去看,墓碑上只刻上了主人的大名——云煦。

云家堡二公子,云煦。

白玉伸手,指尖在沟槽里流连,顺着陈丑奴斧凿的痕迹勾勒了一遍这个名字,终于将属于这个人的记忆一点点于脑海中拼凑起来。

云煦。

剑宗弟子,云煦。

白玉挑唇,将指腹蹭上的石灰抹去,走回摇椅上躺下,阖眼睡了。

白玉在一片此起彼伏的蝉声中等陈丑奴回来。

可是她没能等到。

暮色四合,倦鸟归林的啸声笼罩四野,白玉于一线余晖中睁开眼睛,听到幺婆婆慌慌张张地在山下喊叫。

她的喊声既尖利,又焦灼,像在疾风骤雨扑面卷来,裹挟着令人猝不及防的冷意。

白玉一凛,跳下藤椅。

“婆婆。”

幺婆婆正手忙脚乱地往山上赶,肩膀突然被人握住,白玉的声音随之落在耳畔:“怎么了?”

幺婆婆如遇救星,一把将白玉抓住,拐杖掉在一边也无暇去管:“小玉啊,快想法子救救丑奴!他被野柳村那帮男人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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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相慰(一)

飞鸟四散,一树树绿叶被风高高卷起,白玉强压心中慌乱,沉声:“为何?”

幺婆婆满眼是泪,话声哆嗦:“今日我跟丑奴进城,本来样样都好好的,啥事没有……谁知回村的时候,竟给野柳村的一帮男人堵在村口的岔道上,那帮混账,土匪一样的,个个手里操着家伙,上来就把丑奴给劈头盖脸地揍了一顿,非说什么丑奴奸污了他们村中的妇人!……丑奴为护着采办回来的那一背篓东西,愣是没还手,硬生生给他们押走了去……小玉啊,丑奴万不可能做那等丧尽天良的事!别说现在他有了你,就是以往没你的时候,他也是最老实、最本分的!这当中必有误会,你可得快些想个法子,去替他分辨分辨哪!……”

深山寂静,幺婆婆的哭诉跟风声一起响彻四野,白玉将掉在草丛里的拐杖捡起来,还回给她,问:“野柳村怎么走?”

幺婆婆哽咽着说了路,突然清醒,把白玉抓住:“你要做什么?自个去吗?怎么使得?”

白玉只道:“有多远?”

她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慌乱、焦灼,却反而驱散了幺婆婆心内的慌乱与焦灼。

“不远……就、就八里路。”幺婆婆答,答完,手上一空,再去摸,虚空里空空荡荡,喊,也已经是毫无回应了。

幺婆婆怔在茫茫山影里,半晌大喊:“小玉,当心哪!”

***

野柳村是个人口旺盛的大村,村民多为孙、周、刘三姓,三姓之中,又以孙氏独大,族长孙老大爷一脉之下更有子孙就任于县城衙门,令其在村内处尊居显,威望非同一般。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虽不体面,用在宗族势力盘根错节的村寨之中,却是恰如其分。野村市井,小事小非多如牛毛,真个计较起来,家家都有厚厚的一本鸡毛账,然无论拌嘴翻脸的机会如何之多,在孙氏一族人面前,其余两姓向来都是慈眉善目,平易近人,至于旁姓散户,则更是低声下气,唯之马首是瞻。

这天,进城做长工的孙家四郎提前收工,沽了酒回到家中,半斤下肚后,将妻子一望,实觉“小别胜新婚”,便也不顾青天白日,胡天胡地地便要亲热起来。

哪想妻子周氏竟是百般不肯,各种推脱。

孙四郎一怒之下,将其生生“剥”开,就着那丰腴处便要咬去,猛然看见上头竟已经有红痕占领,再看周氏脖颈,更是旖旎一片,一愣之后,酒意全无,雷霆大作。

周氏自知四郎脾性,忙一把将其大腿抱住,挥泪控诉:“当家的!我……我给人糟蹋了!”

孙四郎又是狠狠一震,红眼追问,问完后,把自家棍棒一操,冲出家门直入孙氏大房。

一个时辰后,以孙家大郎、四郎为首,二房、三房以周氏娘家弟兄为次,其余旁姓汉子为末,杀至东屏村。

再一个时辰后,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被押入孙氏祠堂。

半村百姓围堵于青瓦白墙的祠堂大门之外,嗑着瓜子,嚼着舌根,等候族长孙老大爷登场。

一等,就等到天彻底黑下。

孙老大爷由他最疼爱的玄孙搀扶入场,孙四郎原本坐在一个锈迹斑驳的铁笼旁,见孙老大爷驾到,霍然起立,却还不及张口,孙老大爷手一抬,示意他少安毋躁。

其余晚辈亦纷纷噤声,恭敬地向两旁退开,给孙老大爷让出一条道来。

小玄孙扶着孙老大爷穿过人群,孙大郎将点好的三炷香呈上,孙老大爷接过,在孙氏祖宗牌位前上了香,这方入座了。

孙四郎五内如焚,便要请大爷爷替自个做主,孙老大爷手又一抬,将他一腔悲愤硬生生按压回去,随后便有一人拎个水桶从侧走来,在孙四郎旁边的铁笼前停下,手一抬,将桶内冷水尽数泼进了铁笼之中。

被囚在铁笼内的人浑身一颤,醒转过来后,忙抓紧护在怀里的破烂背篓,慌张地拭去上面的水渍。

冰冷的月光从天井外照下,那人硕大的身躯在昏暗逼仄的铁笼内挪动,虽是困兽,却依旧令堂内众人深吸一气,或自觉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些微。

只有孙老大爷斜眼看着,面不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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