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丛林的王者,如同阳光一样的狮子扑向博卞,他们一起滚下山坡。
一片寂静声中,夏驰听到了一声枪响。
在他的夙愿终于达成的这一天,夏驰看到了他自己的太阳坠入深渊。
第17章 十七
救护车闪着和警//车一样嘈杂的光穿过新市刚刚苏醒的大街小巷。
警//车,黑色坚固的吉普车为救护车开路。王陆抓着方向盘,油门踩到了最低下,仪表盘上代表了速度的数字跟着他的心跳一起不断攀升。海云帆坐在副驾驶上,哑着嗓子伸出一根手指把刚刚现场拍摄的照片发给身在附院的曲曼婷。消息很快传回来,一院的院长是有名的肝胆科大夫,院长说的非常委婉,只说明了情况不是很好。
海云帆锁上王陆的手机。屏幕上他们俩的脸平和地靠在一起。其实海云帆好几次想和王陆说,但是那时候他们俩闹别扭没有机会,现在好不容易和好如初,又赶上这件事。海云帆觉得,其实王陆和顾燕帧很像,一样的高大,一样的英武,一样带着折不弯的血性,一样太阳一样温暖着自己身边的人,一样像一面耀眼可靠的金色盾牌。
王陆在马上要开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拉住海云帆的手。
“其实...”海云帆苍白着脸色看他一眼,顾燕帧染了血的脸颊和他眼前的王陆重合到一起,向导不忍心,偏过头去靠在吉普车的玻璃上。
王陆开导他,“别多想小海,别多想。”
手术室的门口有一盏闪烁着的红灯,灯亮起来的时候,灯罩上宋体端方的“手术中”就会亮起来,很像一个警告,更像一个无声但是严肃的通知。生的人在这里就可以停下脚步了,再往前走就是万丈深渊、是一去不可回头、是如同潮水一样夜色一般永远平静的死亡。
警车先到医院门口。肝胆科两位主任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病人,海云帆站在台阶上忍不住去听他们的窃窃私语,空腔效应、肝部中枪、大量失血、很有可能切除部分肝脏、需要观察有没有胆汁外溢、可能出现的并发症,这些专业术语他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现在冷不丁一个字一个字落进他耳朵里,海云帆有点想逃离。
王陆不动声色地站在他旁边,大大方方握住爱人冰冷的手指。
他知道顾燕帧一定死不了。作为和顾燕帧一样的人,王陆知道他们这种祸害只可能遗千年,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
毕竟花孔雀心里满满当当装着一个人,那个人现在坐在救护车上握着他的手,终于像很多年前顾燕帧所期盼的那样温柔平静地和他说话。
王陆突然咧嘴,对着新市升起的朝阳笑了出来。
要是我老婆失踪了七年,现在又回到我身边,我才舍不得死呢。
手术室的灯亮着。门口坐着疲惫发呆的海云帆和王陆。
夏驰最后还是被二局的人带走了,这是程序,不得不走。他的卧底身份并不好证实,那个正正好好错过所有的欧阳商姗姗来迟准备好处理一切。顾局长没有来,二局的同事现在忙成连轴转的陀螺,一时间能坐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着这个英俊男人生死结果的,竟然只剩下他们俩。
王陆叹气,躺在海云帆正坐的大腿上捏着他细长的手指玩。估计当初那个抖着尾羽在季阳酒吧开屏的顾燕帧也没有想到会搞成今天这样。
“王兄。”
王陆看他一眼,伸着胳膊捏捏他的脸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真的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哨兵在战场上的死亡率比向导高太多了,我觉得我不想这个问题,对于你来说不公平。”
海云帆点头。人活一辈子,好像除了生死之外,也没有什么大事可言了。这样的事值得好好思考,不能一味回避,按照他们的工作性质,很有可能明天的他们就是七年前的顾燕帧和夏驰,如果说真的考虑好了,想和对方度过自己尽了最大可能可以走过的一生,那么他们不该回避这个问题。
死生亦大,生死离别,悲欢离合,人间冷暖,皆是如此。
“其实我也只是思考了一下,并没想出什么解决办法。这个就算我再大男主也不可能操控得了,我能保证的只有我王陆爱海云帆,坚贞不渝,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我也不说什么来生前世了,那个我们控制不了,我就不许承诺给你了,好不好?”
海云帆点头,“谢谢你,王兄。”
王陆后背挨了顾燕帧一下,此刻疼的火烧火燎,他撑着医院走廊里的长椅半坐起来,亲了亲海云帆泛红的眼睛又倒回爱人并不怎么柔软的大腿上,“不客气宝贝,也谢谢你愿意爱我。”
手术终于结束已经是十几个小时之后的事。
王陆已经被人带走隔离,黑暗哨兵的暴走很容易出现后续的精神紊乱,联盟下了硬命令,强制带走隔离观察,为期至少一周。王陆被人拖走的时候非常不舍,抱着海云帆的细腰说什么也不撒开,最后还是向导犹豫着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两只犬科生物旁若无人地互相依偎着给彼此梳理毛发,王陆学着黑狼的样子凑到海云帆后颈处舔吻出了一个泛着薄红的吻痕,顺便揉开了他细软的头发,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几个医生累的筋疲力竭。海云帆有些害怕地站在离他们几步之外的地方,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同窗外越来越近的喇叭声震耳欲聋。
“没脱离危险期,但是手术比较成功。”
海云帆松了一口气。他听见那两个主任一言一语地开着玩笑打岔,他们都在感叹,这个警()察同志的求生意志简直可怕,手术之前他们都以为没戏了,但是警()察自己不放弃,非常顽强地赖在这个人间不愿意离开,他坚强,带着死人一样的脸色直挺挺地陷在病床里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海云帆站在病房门外,想了想还是走进去。
他其实有点好奇他和夏驰到底谁大一些,如果是他,那么算起来,他也算顾燕帧的...大舅子?
小姑子,大舅子,没人能搞定的千古难题。
坐在病床旁边等了会儿护士进来给顾燕帧调整输液的速度,海云帆最后也没想好到底他该跟顾燕帧说点什么。他们不熟,也没什么交情,唯一的纽带似乎只剩下夏驰,一个海云帆同样并不熟悉的...兄弟。
在气氛开始变得尴尬之前,海云帆终于起身,他站起来,走到顾燕帧身边,轻声地跟他说,“你...小子别死啊,我...我兄弟还等着你呢。”
走出门的海向导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是这么威胁别人吧…
他平常看王陆好像都是这样。
夏驰从看守所出来那天,同样是海云帆去接的他。
妖王计划成功改造过的向导已经休息了三天,他脸上终于恢复了那种鲜活的生意,站在看守所门口倚着吉普车的海云帆其实在心里发愁。等夏驰出来他该跟他说什么?好久不见?他本来也没见过几次,算上他被博卞催眠期间不过一只手都能数出来的次数。不过海云帆还挺感谢他的,要不是夏驰在那地狱一样的三天里曾经悄悄暗示过他镜子,他最后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拜托博卞的控制,而那天在医院的一场闹剧,很有可能最后的结果就是现在王陆和顾燕帧一样插满了管子躺在床上。
海云帆被自己吓得在寒风里一哆嗦,哆嗦完立刻勒令自己,不要矫情,不要没事找事。那天不是和王陆说好了吗,他们俩都坦然一些,既然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等到真的来了就坦然面对,坦然告别,然后好好生活。
看守所大门响一声,海云帆立刻站直,他看着夏驰走出来,觉得自己刚才胡思乱想一堆,现在看起来都跟放屁一样。
夏驰颓了。也不能叫颓了,他整个人比较萎靡,再加上他苍白的脸色,看起来真的非常憔悴。看见他来接自己,夏驰礼貌性笑一下,笑容里写满了四个字,爱咋咋地。
海云帆突然开始局促,他指指自己的车门,好像帮他打开也不是,不帮他打开那只手都已经摆在那了。
夏驰就看见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一脸严肃地盯着吉普车的车门把手发愣,表情仿佛像是在钻研什么凝重的科研、经济问题。
“你知道了吗?”他们俩好不容易都坐在车上,夏驰靠着后座的窗户,把自己的脸贴在吉普车冰冷的车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