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甜。
糖衣入口即化,甜蜜的味道从口中蔓延到心间,将阴郁融化,只剩下幸福的味道。颜绥第一次知道冰糖葫芦原来可以这样甜,和那少女的笑靥一般,甜腻治愈。
“那我勉强收下了。”少年满口嚼着糖葫芦,腮帮子一股一股的,像只塞满食物的小仓鼠,鹿然瞧着还有几分可爱了。
“你就感恩戴德地安静吃着吧,初一说过,吃东西说话,可是容易出事的。”
“他没说过,大病初愈的人不能吃糖葫芦?”颜绥觉得这丫头肯定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上午才吐得惊天动地,现在像是失忆般准备乱吃。
“这啊,可不是为我准备的,”鹿然晃晃手中的糖葫芦,笑得狡黠,“是贿赂用的。”
颜绥刚觉得不妙,就见对方将糖葫芦猛地往自己嘴中一塞,他那不大的嘴就被两串糖葫芦塞得满满的,连拒绝都说不出口。
要甜死了人了。
“既然吃了我的东西,就要好好帮我办事。”鹿然自顾自地说起来,“林生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查出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果然没法避开。
颜绥嚼碎口中的糖葫芦,酸得牙疼,之前有多甜,现在吃起来是加倍的酸。大抵世间的事情便是这样,苦中有甜,甜中带酸,总不能让一个人将便宜全都占去。
可他多想自私地占尽所有的好,将坏的结果通通抛掉。
“你可有想过,林生可能就是凶手?”他试探性地问道。
“不可能,我相信他不会骗我的。”鹿然摇摇头。
她知道,京城这么大个地方,坏事总是传得快。最近四处都有林生是杀害韩小姐凶手的谣言,所有人都觉得他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条件,言之凿凿,就像真的一样。但是她仍旧相信,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颜绥不理解她这份信任,就像她当初无缘无故选择相信自己一样,真的只是因为她是个笨蛋吗。
“当然是有原因的,我才不是那种轻易相信他人的笨蛋。”
颜绥觉得自己刚刚骂她是笨蛋的话肯定说出声了,不然她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不过见她如此说,又打起了几分精神,也许,她知道些更重要的证据。
“什么原因?”
“因为他向我保证,如果撒谎就吞一千根针的。”
“……”颜绥一拳头揍在她的头上,“你是笨蛋吗?”
鹿然哪能乖乖挨揍,一脚飞踹过去,还好颜绥早有防备,闪躲开。她顿住身形,反应过来,“难道你们找到对阿生不利的证据了?”
“不过是发现了韩小姐所带的金银首饰,还有林生对韩小姐心生爱慕。”颜绥咬了一口糖葫芦,说得轻描淡写。
“还能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鹿然觉得证据已经确凿,就差走个流程就能送林生去断头台了。难怪刚刚见他情绪不对,难道是为此事烦恼?
“至少不是亲眼见着他杀人抛尸的。”少年仍是一副轻松模样。
“你……”鹿然抬头,看着他清亮的眸子,眼神飘走,有几分别扭,“很难做吧。”
“那是自然,这事复杂……”颜绥笑道,“我这天下第一神捕的英名若是败在这件事上可不好。”
鹿然脸色一变,毫不留情地果断出手,“把吃下去的都给我吐出来!”
她为自己的这种关心感到羞耻,所出的一拳带着真心实意的愤恼,动作也迅疾难辨,挨打的少年嘴里还塞着糖葫芦,没料到她突然翻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胸口处像撕裂般疼痛。
“啊……卡住了……”少年突然翻起白眼,一副痛苦难耐的样子,“卡住了……卡住了……”
第24章 故人
“看来还得再来一次才能把糖葫芦吐出来。”鹿然自言自语地捏起拳头,准备全力再来一击。
尚存着理智的少年虽然痛苦,但凭着顽强的生存意志堪堪躲开这了一击,几乎费尽全力。此时摇摇晃晃,意识模糊,甚至茫然,为何眼前会出现一条血黄色的河。
“别躲哦,否则你会噎死的。”
被你打中才会死,这是唯一清楚的事情。
恍惚之中,颜绥似乎看到少女随即又挥出的一拳。那一击是快速又凶悍,就算是正常状态的他都难以招架,何况是半只脚踏上奈何桥的他?
怕不是为了让他快点过桥而来的一击。
可惜生死都不是随意判定的事情,在以为死定了的情况下,颜绥竟又清醒了。
对方的一拳误打误撞地将喉咙处的糖葫芦逼了出来,他重新活了过来,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大地一般,竟产生了一种生命美好的错觉。
“切。”救命者冷哼一声。
明显是见他没死的一声可惜,颜绥能够听出。
“你这是袭击公人知道吗?”他一手抓住鹿然胳膊,掏出手铐就要往上拷,“给我蹲大牢去吧。”
“才不要。”鹿然甩开他的手,嬉笑着倒退,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轻巧地绕开众人,“不是早就告诉你,吃东西时不要说话吗?”
“不应该是在别人吃东西时不能动手吗?”颜绥追上去,正欲将她抓住,却被轻松躲开。
千灯照碧云,恍如白昼;萧笛引歌舞,喧阗达旦;车马惹尘埃,去留谁家。那穿梭在热闹之中的少女,身后灯火辉煌,将她那嫩若凝脂的脸颊照亮,巧笑嫣然,眉目流盼,晚风吹起她红色的裙角,那一抹艳色,将这世间的色彩夺去了八分。
颜绥再看他处时,都觉得失了颜色。
“想抓我,下次吧。”她一手朝他晃晃,一手抓起裙角,笑得狡黠而又得意。就在她回身准备逃走时,却惊觉身后突然冒出一人,她急忙闪避,不禁往后退了几步。那人带着黑色帷帽,虽看不清面容,但却能感觉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
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不是抓到了吗?”
轻不可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沉还带着戏谑的味道。鹿然反应过来,正要甩开他,但手臂被抓得牢牢的,“你逃不掉的。”
“混蛋,你对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做着什么呢!”鹿然义愤填膺地一脚踹去,“小心我告你调戏!”
熟悉的套路和感觉,颜绥条件反射地一手抓住她的腿,没想她却不按套路出牌,借势而起一手抓住他的脑袋往下按。颜绥想也没想,抓住她的双手就往后一摔。
身旁的路人早就识趣地远离这两个危险人物,所以鹿然狠狠落地时,竟连个垫背的都没有。后背直击凹凸不平的石板地,她似乎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疼死了。
“快起来,”耳边似乎响起幻听,“敌人还未杀完。”
“你若死在这里我可不会给你收尸。”
“你是真的想死吗?”
……
突然一张俊美无暇又有几分讨嫌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鹿然回过神,听那弯腰的少年喃喃道:“这也太不禁摔了吧?”
“你倒是来试试啊。”鹿然突然跃起,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用力往后一摔。少年脸上的疑惑表情都来不及转换,就不受控制地被扔了出去。
路人连忙闪躲,唯有街角的槐树热情地将他接住。堂堂京中第一捕头,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与某少女发生龊语,被其扔向树上,形容狼狈。掉下来时,还将路边的小食摊砸碎,他这形象算是毁完了。
不过当事人倒不是很在意,拍拍身上的灰尘,要掏银子赔偿商贩。
“不必了,”摊主大爷摆着手,毕竟这位捕头也不是外人,还经常照顾他的生意,“刚刚一位年轻人将所有菜饼都吃光了,已经不剩什么。”
颜绥帮忙将撞倒的框子扶正,与大爷寒暄起来,“竟有这般能吃?”
他对这边的街道熟悉得很,津梁街是京城内唯一一条通宵达旦的街道,一般商贩会准备足够的食物,那人竟能一人吃掉一摊子的菜饼。
是常人能办到的事吗?
不对,颜绥瞟向走近的少女,还真有人办得到。
“何止如此?”摊主大爷指指旁边要收摊的几位小贩,“这里的几个摊子全都被他一人吃完了,还从未见过如此好食量的人。”
那是几个卖汤和糕点的摊子,能够吃掉这几家,估计连鹿然也办不到。
“竟然有人比你还能吃,看来你也不过如此。”颜绥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