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水清浅离开后,傅晴明便进到室内,并未问什么。萧芷茜邀他坐下,招来店小二点菜,先把店里所有的招牌菜都点上,再看着菜名,把自己觉得好吃的都点上,反正不用她付钱,而且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吃,所以一定要把好吃的尝一遍。
但对着个木头似的人吃饭,胃口会受影响,萧芷茜道:“傅将军,我知道你厌恶我,但你吃饭也摆个脸色给我看,会影响我心情的,我心情不好胃口也会不好。”
傅晴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微怔了下,脸色和缓两分道:“并未厌恶公主。”
这话假的,萧芷茜都懒得拆穿。她换了个位,不再与傅晴明面对面,还强拉着晴芳明玉入座与她一起吃,把两个丫鬟吓个半死,又不敢违抗,战战兢兢地陪着一起吃。
等终于吃完已过亭午。仲秋的午后,阳光铺满整个城市,有轻风习习吹来,带走午时阳光过盛的一点余热,以及不知道从哪里卷来的一点幽香。
萧芷茜先出了福锦楼,身后跟着傅晴明以及晴芳明玉,后面还有几个侍卫,换了常服隐在人群中保护她,人数比萧芷茜预料的少,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没能发现全部。
她捏了腰上的玉坠在手里甩着玩,一边甩一边悠悠然地往前走,漫无目的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见了老妇人摆摊卖首饰,于是好奇地凑上去看,挑个根素净的木簪,上面雕一朵荷花,觉得跟水清浅很配,便让晴芳付了钱。
看见卖糖葫芦的,买了四根,身后三人一人手里塞一根。萧芷茜一口咬下一个糖葫芦,看傅晴明拿着串糖葫芦看得有些走神,便好奇地问:“傅将军在想什么?”
“想起舍妹。”他倒是坦诚,连脸色也与往日不同,向来冷淡的脸上竟浮现丝丝温柔,嘴角的弧度都微微勾起,连眼神都温和了几分。
萧芷茜以为自己看错,拿着糖葫芦倒退着走,边走边说:“看你这表情,你一定很宠你妹妹。”她想起公主那位妹控皇兄,隔空夸一波,“皇兄就很宠我。”
“她……”萧芷茜竖起耳朵等着听他讲呢,他却突然伸手拉过她抱住,说了句“小心”,又将她放开。
虽然一触即离,但萧芷茜还是在猛然靠近他的时候感受到了异性身体的精壮。她眨了眨眼,盯着傅晴明的胸膛想到八个字: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心下感叹:不愧是练武之人。
她目光实在有些露骨。傅晴明才缓和没多久的脸色又恢复冷淡,道:“殿下……”
“哦……”萧芷茜回过神来,拍拍他的肩膀说:“身材不错,嫁你的人有福气啊。”而后不等傅晴明反应,转身进了旁边的玉器店。
晴芳明玉立即跟进去,傅晴明却顿了一顿,才跟了进去,进去时萧芷茜拿着一只玉簪正在看,那玉簪雕了一朵兰花,是不常见的粉玉,倒是与她一身粉群相得益彰。
萧芷茜也喜欢,将成套的项链,耳环和手镯也买下。想着路上旅游没钱用还可以当了,于是又挑了一套水绿的,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等出了店,她又被桂花糕的香味吸引,明明才吃过不久,可一闻着味儿,就觉得自己还能吃。
傅晴明在身后跟着,觉得她看到食物时那副眼睛都瞪大了的活泼样子,与过去那副拿着长鞭在大街上欺负人的样子完全不同,倒与自己那一年难得见几回面的胞妹有点相似。
他朝后做了个手势,人群里便有人上前,傅晴明低声吩咐:“查查小姐的下落。”中秋都未赶回来,再不管束管束她,日后怕不是要翻天。
侍从点头,答应着退下了。
正接过老板递来的一袋桂花糕的萧芷茜见了,眼珠转了一转,先塞给晴芳明玉一人一块,然后凑近傅晴明,道:“你刚刚,是不是想你妹妹了?想了就回家去嘛,我有人陪着。”
傅晴明回道:“舍妹不在京师。”
“难不成出嫁了?”
“未曾。”
“没出嫁,又念着,怎么不让她来京师?”萧芷茜好奇:“我听说你家世代为将,甚至还出过女将军,令妹想必也不让须眉。”
傅晴明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淡淡道:“殿下不允臣与女子接触,便是舍妹也不允。”他没说的是,他那个妹妹,没有公主这一桩,也不可能老实待在将军府的。
这就尴尬了。萧芷茜摸了摸鼻子,心里骂公主“神经病”,傅晴明在世的亲人就这么一个,她居然因为自己那点心思把一双亲人拆散,傅晴明不讨厌才怪。
她不好就此话题再聊下去,继续逛着,倒得日暮降临时才尽兴,说是吃顿晚饭再回宫。
不说晴芳明玉的反应,连傅晴明都没忍住看了一眼她的腹部,那表情,很是意味深长。
萧芷茜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正是她所希望的。于是她顺势装起了肚子痛,说吃撑了,要找茅房。
明玉表情极为惊愕:“怎……怎能把‘茅房’这等事在大街上说。”
作为现代人,萧芷茜还敢说更厉害的,怕晴芳明玉要吓晕过去,才选了这么个含蓄的。她笑嘻嘻地捧着肚子跑了。
身后常服侍卫问傅晴明是否要跟,女子如厕,男子跟着是个什么体统?傅晴明脸色微异,摇了摇头。他根本就没想过萧芷茜会逃跑,毕竟她悠哉悠哉地逛了一下午,还主动说要回宫。
等他们只等到夜幕降临时,让晴芳明玉进去找,哪里还有萧芷茜的身影。
第十一章
残月如勾,挂于西边树梢上。
水清浅早早便等候在凉亭中,可两三个时辰过去了,都未见等的人来。
先沉不住气的反倒是颜子轩。看起来像个半大少年的他,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连语气都有些委屈:“师傅,我们两个不好吗?有子轩陪着你,师傅想去哪里,子轩都陪着你。”
水清浅坐着,仰头看他走来走去,故意歪解他的意思:“那朱沂怎么办?你要扔下他吗?”
颜子轩顿时愣住:“师,师傅不喜欢朱沂吗?”他立在石桌前,好像有些为难,轻咬着唇扭头看了眼他的侍童,然后带点祈求地说:“他很好的,我救师傅的时候,他也帮了很大的忙。”
水清浅望着少年澄澈的,饱含期待的眼,忽然就生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说:“可是,你不是说,我们两个吗?”
“师傅同意了吗?”颜子轩眼睛灿亮,激动得双手撑着桌面,开心地凑近水清浅。继而又为难,犹豫了片刻,最后咬了下唇,狠狠心说:“那,那为了和师傅在一起,我让朱沂回灵照国好了,让他跟着皇兄,皇兄对我那么好,对朱沂肯定也会很好的。”
一旁背倚着亭柱,坐在栏杆上的朱沂终于忍不住开口:“我的公子哦,水姑娘那是在逗你,你都看不出来吗?你平时挺聪明的啊。”
颜子轩眨了眨眼,看看朱沂,又看看他师傅,见水清浅笑得嘴角弯弯,连眼睛都微眯起来,愣了愣说:“因为师傅说的话我都会当真。”然后他开心起来,“所以朱沂的意思是,刚刚师傅只是在逗我玩,朱沂可以跟着和我们一起吗?”
水清浅心下一颤,笑容渐失,温声问:“就不怕我骗你吗?”
颜子轩不答,直盯着水清浅,小心地问:“那师傅会骗我吗?”
“不会。”水清浅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什么,又笑着补充一句:“顶多逗逗你。”
于是颜子轩就笑得跟个小太阳一样耀眼:“我就知道师傅对我最好了。”他没看见水清浅望着他的目光里,那浅浅的,不易被发现的忧虑。
明明相处不过一月,怎么就对我这般地毫无防备和依赖了呢?水清浅看着他想:只因为这一个月以来,我们陪伴着彼此走过一城又一城吗?要是我不在了,他又该是何等地伤心?
水清浅忽然不忍看少年那全然信赖自己的眼神,心里对这个少年的过去忽然有了探究的念头。得是被怎样地宠爱,才能让他的心保持这般澄澈明净?身为皇子的他,这样的性格适合生存吗?又是有过怎样的经历,才能让他对一个相处不过月余地人这般信任依赖?
她没有往下深想,因为一深想,就要涉入其中。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融入到这个时空里去,毕竟,她心里还抱着“肯定有方法回现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