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
半山馆建在与世隔绝的峰山半山腰的一处斜坡上,葱木掩映,红叶漫岭。从窗口望出去,漫漫红翠点珠,藤蔓垂挂。雾气蒸腾的早晨,白雾缭绕里,隐隐约约看得见远远近近的一两家彻夜灯火。
冬天的外头很冷,家里的客厅有壁炉,堆着榉木,炉膛里烧起滚滚热浪似的蹿流的火苗,红红地印在眼底。
一道巨大的玻璃窗横亘在一楼客厅的边缘,呈圆凸型的,窗外凛凛地闪着辉夜的亮光。
申琳与韦远,就坐在那里,喝着烧过的酒,泡过澡。两个人静静地望着晚间山岭里绵延起伏的星光。
这座小别墅筑构在斜坡上,隐蔽得很,建筑师花了一番功夫,叫它牢固,不会轻易地给天气地流造成危险。整栋小别墅的四周都有高树,后房,仓库的背后是一片巨大的森林。往森林走下去,不嫌腿酸乏累就能够走到峰山下驰名远扬的波湖。
一小杯烧酒下肚,申琳浑身就热起来了,脑门被火光照得通亮,两条小腿露在轻薄的丝质短裤外头。她喝不了太多,撂杯了一边,拾着铁锅里烤着的小猪肉条、牛柳、蔬菜拣进碗里。
韦远喝得有点儿头晕,支地板上垂首靠在手臂里,半睁半闭的,看见申琳端着小碗起身进了厨房。
她晃得他心神恍惚。
他觉得,她未免美得过分。
申琳很快出来了。
踢踢踏踏的声音,像檐际的雨水滴滴答答地落着。韦远闭了眼,静静地陶醉在春天芳香扑鼻的雨夜幻想里。
梦里他坐在廊边看着雨景,忽然间,一个姑娘穿进了他的眼帘,撩着裤挽子在池塘边玩荷。
她转头,轻轻地露齿一笑,唤他,阿远。
韦远抱着胳膊靠在廊檐边,说:“别着凉了。”
“不会,不会。”
她又扭转头,钻进了那一池的荷莲里。
傍晚时分,雨停了,黄昏的天边出现了一道湿漉漉的彩虹。韦远抱着臂在廊边假寐,竟然睡着了。那个姑娘从莲池里钻出来,像一尾溜着池光的小鱼儿。
她走来廊边睡觉的男人的身边,安静地低头,把摘来的荷藕剔干净。
用手舀半脚边升起的清水,洗干净莲藕,放进篮子里。
远处人家生气了袅袅炊烟。
晚间的柴火饭菜香悠悠远远飘来。
“阿远。阿远。”
有个声音叫醒了韦远,他一低头,看见膝盖上的小姑娘也睡着了,闭着眼睛嘴微张正发出梦里的呓语。
韦远怕惹醒她,也没有动,一直到她自个醒来了,揉揉眼睛,看了看时间,怪罪他不早些叫醒她。
“做饭去了。做饭去了。”
小姑娘仍是呓似的说着,从他的膝盖上起来。他腿一直被压着,已经麻麻的了,现在一空,感觉怅然若失。
“你也起来。起来。”她说,“你个懒鬼。”
“还是酒鬼。”他耍无赖似的杵在那儿仰着脸笑,却一动也不动,像座死沉的山,她拉不动。
琳子扯了几下胳膊,撒气一样地松开了,扭脸就走。
这下他倒是彻底惊醒了。
“篮子……”
他端起脚边盛着藕莲的篮子追了上去。
檐下,传来小鸟似的几声耳语。
“你不要了么?”
“……”她红着脸,“给我。”一把扯过了篮子,一时没扯动,阿远趁势地就俯下,把小琳子贴在了顺旁廊里的石头壁上。
啪嗒啪嗒。
搅了一池荷心。
手篮子滚了一地。两只小藕臂绕在他的肩上,抵着胸,赧脸侧了一下耳朵,他就把小鱼儿伸进她的耳朵里去。她的两条腿打颤,他就把她抱起来,坐在镂空的石头缘上,把裙子下的两只腿绕在自己的腰后……
他没睡多久,就被摇醒了。
睁着迷瞪的眼睛瞧面前人一眼。
“冷了。”
她面对面地趴在他的脸前,定定地瞧他,韦远看得一时间失神。他像刚睡醒似的说:“我去把火调大点。”
“不是。”申琳没忍住笑了起来,一把拉住韦远的胳膊。韦远转身顿下来。
“你那个……”申琳低笑着说,“想什么呢,这么一柱擎天的。”
“……”
韦远后知后觉。
申琳丢了条小棉被盖在他的下.体上,皱着脸吃一口小牛肉,憋着烫,用力嚼几口吞下肚子。韦远看不过去。
“你凉着点吃。”
然后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小碗,用筷子捡了条丢进嘴里。
“……”他登时火烧舌头地叫道,“水,水。”跳起来在地板上蹬着四肢说,“麻了,麻了。”
申琳支起双腿,抱着膝,像看笑话地看着他,然后他恼羞成怒,一把扑了过来,嚷着:“还笑?还笑?”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一般扯着她的衣领往下掉。
申琳也没有反抗,抵他不过,索性就放弃了,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腰上。韦远把她拖两下,止住动作,从侧面弯下颈子来。
热气喷在她的耳脖上,手也不老实,申琳以为他索一个吻,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
她睁开眼睛,发现韦远正在给他的老二降火,扭了一瓶矿泉水灌进嘴里。
“以前这山脚下到处都是湖。”他说,“人家都住在水里头,漫到屋子的低壁里,坐船出行。”
“威尼斯?”申琳说,“你做的就是这个梦么?”
“哦,是啊。”
韦远顿一顿,往窗栏边走,赤着脚。裤腿被他高高地耸了起来,也没有皮带,就是被他的动作带了起来。
他想了想,扭头对她说:“填湖筑屋固然可惜,也好在这儿还是有一座湖仍然有名。”说完,他一边脸颊浮起微笑,“你听过没有?”
“林子底下?”申琳说,“波湖?”
“Bingo。”韦远忍不住打个响指。
“我还没看过。”申琳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他的身后,望着他同一片青蒙蒙的夜景,说:“真想去看看。”
“波湖太大了,我们见到的都只是冰山一角。它隐藏在这座山里,只露出了一点点,供世人窥见。”韦远笑着说,“自杀挑那儿倒是好。”
“自杀?”
“十年前这儿吞了一个村庄的两对情侣。”韦远说,“没找着尸体,死亡之湖的名号就出来了。”
申琳吃惊地笑了:“下游没有人发现尸体?”
“那个年头没有人发现。”韦远用力点头说,“但三年前这十年前的尸骸倒是找着了。因为波湖A区被人无意间发现了。”
“还有这种事?”
“就说它只把冰山一角露出来了。”韦远抽着一根烟望窗外说,“想静悄悄地自杀,最好就找着一个别人都还没发现的地方,投进去。大家都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不会漂下去,那条A区是因为被波洪阻住,隔出一道山裂来,把波湖分成了两半。或许是这么回事。”
申琳没有说话,静了静。韦远瞟她一眼说:“被吓着了?我倒是很想找着那个世人都还没发现的地方呢!”
“你怎么不去?”申琳说。
“我一年到晚地被派在外头。”韦远弹弹烟灰,转过身来双手撑在窗框上,说:“精力不够。”
“我以为你很愿意。”申琳说,“全世界各地地逛。”
“有什么好的?”韦远别过脸来,看着她,说:“旅游就算了,结果是叫我去谈生意的。”他讲到这件事,脸色都青了,说:“时差倒得满天飞,把身体整坏了不说,以后爷爷的那份家产能拿不拿得到都还是个问题。”
申琳明白了,跟他一起坐在窗边,一屁股跳上去,肩膀耸两下,慢慢笑着说:“你们韦家原来是个大家族啊!”
韦远不痛不痒地看她一眼,没理会她口里的讽刺,装作听不到,把一支烟燃在手里静静给它熄掉。还没等它彻底地灭了,看见申琳慢条斯理地用手往他含过的口里沾了两下。
“按照宅斗的标准,”申琳把指头含进嘴巴里,看着他笑笑说:“你上头是不是还有几个不省心的哥哥姐姐?”
“谢谢,我是我爸妈独子。”韦远心平气和说,“但你说对了一半。”说着,他冷嗤一声,“表姨表叔的还真是不少。”
“你投胎技能这么好还不满足?”申琳抬首说。
“本来是挺好的。就继承我爸妈那份也够我活一辈子了。”韦远顿两下,避开她直盯盯的眼睛,从窗上跳下去背着身说,“上头的哥姐叔嫂太努力竞争了,似乎我不参加,我就成了怪物。”说完,耸几下肩膀欲进屋,稍稍回转眼睛看一眼她,说:“你不跟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