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雪兰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朝雾自己都下了一跳，暗自心中啐了自己一口，难不成这辈子连廉耻都没有了。
这辈子她还是个清白的姑娘家，和上辈子不同了，她不必再做那些营生，只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就可以了。
她强制自己不再想这些事，一时觉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到底是第一世做了个噩梦，还是已经到了第二世，可那火灼热的疼真实无比都在告诉她，她许是到了第二世。
这怎么可能呢。
也许睡了一觉，自己还在大火中被烧吧。
闭上蝶翼般的眼睫，带着一只七上八下的心入睡。
醒来，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
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夜市和早市。夜市一般至晚三更（晚上11点—凌晨1点）左右而止。早市一般始于五更（凌晨3点—凌晨5点）。
专门集市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季节性的，一种是非季节性的。
季节性的专门集市，大多出售的是节令商品，如《成都古今记》载：“正月灯市，二月花市，三月蚕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宝市（即用多种宝物装饰的器物），八月桂市，九月药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
非季节性的专门集市，则大多销售的是生活必需品，如菜市、渔市、米市、茶市、马市等。
有趣的是在古代还有一种“学市”、又称“槐市”，据说是汉朝王莽建议创立的，槐市“列槐数百行为隧，无墙屋，诸生朔望（每月初一和十五）会，且各持货物及经、传、书、记、笙、磬、乐、器，相与买卖，雍容揖让，论义槐下。”
——
第二日。
岑氏兄妹赶到岳麓郡时已日上三竿。两人在半路上吃了碗馄饨，这时倒也不饿。
岑晏对朝雾说的是“有事办”，朝雾明白他这是不想让她跟着，于是对岑晏说“我想去吃些酒果”。
世道男女避嫌，岑晏今日去见外男，不好把妹妹带着，但又怕把她弄丢了，思忖再三还是道：“罢了，你还是同我一道吧。”
朝雾到了岳麓书院。
岳麓书院主体建筑集中在中轴线上，主轴线前延至湘江西岸，后延至岳麓山巅，配以亭台牌坊，于轴线一侧建立文庙，形成了书院亭台相济、楼阁相望、山水相融的壮丽景观。
薄薄的晨雾浸润在水汽里，脚下的青草绵软舒适。绣花鞋踩在草面上，沾上几滴晶莹的露珠，露珠俏皮的紧贴着她的脚背，清清凉凉。
脚下是青灰石砖，四周每隔几步远都是参天古木。这座书院到处都透露了古朴的气息，沧
桑肃穆。身处其中，似乎也随着年轮沉淀了。在这里，众生平等。一切周身的杂物和困锁似乎都被掩入尘埃。
岳麓人才辈出，也只有这般清净肃穆的地方才能培养出那些后来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吧。
马车被堵在了大门外，岑晏递上木牌子，低语了几句，守门的人打开门放了他们进去。
岑晏去年过了院试考了秀才，本想今年好好温书，明年就是三年一度的乡试，自然想抓住这个机会。
但是现下局面不稳，不知道谁想害他，他就这么抛下朝雾去了书院，把朝雾一个人丢在外面不等于羊入虎口吗。
他没有证据证明有人要害他，他对于袁学兄的死也是猜测，但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杀手紧追不放，从南地赶到了岳麓，或者说本来就在岳麓。
为今之计，他只有先告知师长先安顿好妹妹再来温书，当然他不会全盘托出他的疑虑只说受父母之命照顾妹妹。
岳麓书院不准女子逗留，况且这里都是男子，她来了也不安全。
但是，若和师长们说了安顿妹妹，他们必然不会给他多长的期限，唯有去一趟茶坊看看那个人是否会帮他。
抚摸着袖中白玉佩上细细的纹路，岑晏甩开心头的杂念，对朝雾解释一番，便起身往竹楼走去。那儿，有学子们朗朗读书声传来。
这儿安全地很，岳麓书院到底是全国正正经经的大书院，风气很好，声名远播，能进到这儿都是成绩出众的学子，面子上的尊师重道做得那可是相当好。
岑晏叮嘱朝雾不要乱走，就在这里等他，可朝雾左等右等他总不来，再加上心头恍惚，一不留神就走了去。
进了正门，是些古树，岑晏往左边的竹楼去了。
其实也不是岑晏想将她放在这里，而是书院内部绝对不许女子进入，为了院规也为了朝雾的清誉，岑晏只好把她留在这里，毕竟进了大门就清净了，不会有人来打扰。
右侧有一弯池水，还有叮叮咚咚的流水声。朝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想到了自己的娘亲，她的最美丽的娘亲，很多年前抱着她哄她入睡是她再触不及的温暖。
她这一生唯有父母亲是真正无私地爱着她的，愿意包容她，没有算计之心。
酸甜苦辣一齐都涌上来，她似乎又看见在七香坊里无助的日子。
聚殷勤开宴红楼，香喷金猊，帘上银钩。象板轻敲，琼杯满酌，艳曲低讴。
醉玉如烟，汗妆如雨。风流体态还如许。
这辈子不愿意提起的噩梦。
朝雾步履不稳地走上台阶，拾级而上入目处一片青翠。
朝雾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步，但确定自己已经游神很久了，往下一看估摸着自己走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往上一看，约莫十几级台阶就到了顶。成千上百株的雪兰蜿蜒如海天处流泻的清光一抹,光源的尽头是一处坐落的竹楼。
上面用金丝挂着兰松石雕刻的的三个大字——藏书阁。
三十年前书院的新建将书院的讲学、藏书、祭祀三大功能得到了全面的发展。
朝雾没有想到，书院最最最宝贵的藏书阁就建在大门口旁的矮山顶上。
书籍为了便于借阅，又不想太便于，于是书院建立之初就定下了这个位置，为的是让学子一进门就能看到藏书阁，至于这爬山数十步的体力美其名曰是锻炼身体，也有教导学生对书籍的看重之意。
朝雾没想进去，她知道这种大书院的监管是很严格的，也就没想再往上爬，但是俯身一看岑晏明显还没有回来，自己下去了也没什么事，恰好现在有些累了，不妨就在此处休息一下。
“黄兄，不知你看了他的那篇文章没有？”
朝雾一听是男声，看到台后有一棵树遮着，躲到了下面。
“他，谁啊？”
不齐的脚步声，看来是两个人。
“还能有谁，那位了。”不满之态溢于言表。
“啧，我说，你也甭和他计较了。”
“我这哪是计较，夫子将他的文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我看了也没觉怎么样啊。”
“得了吧，少说两句，入了夫子的眼，你我又有什么办法。”
“走吧走吧。”气愤地甩了袖子，一人大跨步走过去了，另一人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朝雾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才从树底下钻出来。
忽地又有依稀的脚步声传来，朝雾又只好躲了回去。
可能是一些学子来取书，等到没有声音了，朝雾才走下山去。
成千上百株的雪兰蜿蜒如海天处流泻的清光一抹,清光的尽头是一位青年，绿竹猗猗，阳光落在他身上都清凉了几分。
第17章 姐妹
“师兄，刚才岑晏来过了。”他的身后有人出声道。
白沂伸出手去，够到雪兰修长的叶条，清亮亮的一片，道“你去和夫子说一声，今日是同大夫出诊的日子，我出去一趟。”
“是。”
岑晏做事效率高，朝雾下来的时候，岑晏已经在等了，两人离开了书院。
集市上人声鼎沸。
岑晏觉得朝雾今天安静了很多，不再看见冰糖葫芦小首饰等就移不开眼，觉得这些天的事情可能吓怕了她，道：“要不要买些小物件，岳麓这个地方到底和南地有极大不同，多是新奇的玩物。”
朝雾一点心情都没有，但她还知道要扮好自己妹妹的角色：“不用了哥哥，我今天不想玩，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就去做吧。”
岑晏道了一句好。
将马车停下栓好，岑晏和朝雾徒步朝云曦路走去，这条路很繁华，出名的酒家店铺多聚集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