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竹马(8)

薛贵是薛家的家仆。

听少爷这么说,薛贵腼腆的笑笑:“少爷,这不好的,阿贵只是个下人。”

阿清舔了口山楂,酸酸甜甜的,他愉悦的眯了眯眼:“那要叫什么呢?”

阿衍道:“不如叫衍清苑好了。”

阿清抬起黏糊糊的手,伸到薛贵跟前,薛贵拿帕子替他擦了擦。

“少爷,衍清苑是个好名字。”

阿清点头:“那就衍清苑好了。”

顾衍勾了勾唇角,进了衍清苑,扯下了蒙着眼睛的布带,入目便是一座二层小楼。

“我和阿贵住的屋子,叫清贵楼吧。”

红色团子似乎对清贵二字异常执着,阿衍不高兴的皱皱眉。

薛贵小心的扯了扯阿清的衣摆。阿清反应了一瞬,凑到阿衍身边:“那叫,清楼?”

只见阿衍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片,他别扭的转过身:“叫清阁!”

第8章

阿清的身份,已经被芙蓉院的小厮们默认了。虽然还没有正经名分,可瞧人家夜夜都往少将军房里去,这不是受宠是什么!

一时间,就连整个将军府,都当阿清是芙蓉院的半个主子了。

“阿思,这是少将军送你的衣服。既然成了少将军房里的人了,也不能穿的太寒碜。没得丢了咱将军府的脸面。”顾亭气哼哼的将一叠衣服放到了阿清的床上。

“换好了,赶紧去少将军房里,少将军等着呢。”

阿清觉得,似乎每次见到顾亭,这人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顾亭,是不是你家金子被谁挖了啊?”

顾亭:“???”

阿清努努嘴:“瞧你整日黑着张脸,我都瞧见啦,你头上,乌云密布的。哎,年轻人,你要听我一句劝,爱笑的男人,运气不会太差。你整日这般……”

顾亭捂上耳朵:“你闭嘴!”

阿清嘬嘬嘴:“行吧,也是个倔强的。”

“阿思少爷,水打好了。”包进利落的拧了帕子递给阿清。

阿清擦了把脸,任由包进替他穿衣裳。

“小包子,你今年多大了?”

“奴才十四啦。”

包进生的白白胖胖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还有两个小梨涡,喜庆极了。

阿清道:“黑面神虽说脸黑了点儿,这挑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整个芙蓉院,我就喜欢你这样貌,让人看了就开心。”

“奴才可比不得阿思少爷样貌好。”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阿清本就英俊,就是随便套个麻袋,也能穿出气度来。这会儿穿着靛青色束腰窄袖便袍,倒是趁的整个人愈发清隽,淡淡月光映衬下,好似画中仙。

连顾亭见了,也挑不出半分瑕疵来。

就是可惜,顾衍是个瞎子。捯饬的再好看,人家也看不见啊。阿清兀自腹诽。

其实顾衍找他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儿。关于宫里的事项,他早两日便熟悉过了。

此后每夜,顾衍都招他来房里……

跪着。

没错,就是跪着。

他也不与自己说话,只自顾跪坐在案前看书。阿清素来是个爱凑热闹的,这夜夜在他房里跪上两个时辰,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所幸顾衍是个瞎的,他跪累了,就躲个懒儿,往暖榻边儿上一栽歪。反正他也看不见。

阿清临来时,顺手扯了个话本子,这话本子许是有些年月了,里头的故事乏善可陈。

讲的是穷书生寄居富贵亲戚家,与那府上的小姐情投意合,无奈身份低微,身无分文,这亲事告吹。穷书生为博佳人,奋力读书,终得状元迎娶美娇娘的故事。

当然了,这种话本子,往往都是这般虚幻的美满结局,他倒是未曾见过哪个话本子写了才子佳人相濡以沫儿孙满堂。

阿清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挤出了几滴眼泪花儿。他轻轻捶了捶膝盖,瞧着外头月上中天,再有一刻钟,他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脱衣服,去床上!”

阿清正琢磨一会儿叫小包子给他寻个暖袋来捂捂膝盖,忽听一道低沉的声音,倒是吓了他一跳。

他左右环顾,最终确定,少将军是在跟他说话。

“还不快去。”

阿清反应过来,知道是长公主来了。

他倒也不含糊,毕竟是拿了钱陪人家演戏的,他得敬业。

才刚钻进被窝,随后一副结实的身躯也跟着钻了进来。顾衍除去素白里衣,露出坚实的胸膛。

只见他前胸后背,俱是伤痕,没有一处好地方。那伤痕有些红肿,似是旧伤未愈,便又添新伤,反反复复,虽伤口不深,却十分折磨人。

阿清心脏猛的一抽,抽的生疼。

演武场上那抹孤寂凄凉的背影又浮现在眼前,他颤抖的抚上他的脊背,微凉的手指轻拂过那些伤痕。引得顾衍浑身战栗。

他蒙着双眼,其他的感官便异常敏锐。阿清这样撩拨,让他沉寂多年的心,忽地掀起一浪狂潮。

他抓住阿清作乱的手,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透过那白色布带,阿清甚至能看到顾衍清澈的眼眸,就像梦里的白衣少年一样,有一双似太阳般明亮且灼热的眸子。

阿清忽然想看看,想看看这双眼,是否真的和梦里一样。

他鬼使神差的抬起另一只手,一把扯掉了顾衍眼睛上的布带。

猝不及防的,他撞进了一潭冰冷幽深的湖水。

没有光亮,没有神采,这双眼,如枯井无波,死气沉沉。

一瞬间的错愕惊讶过后,顾衍眯起危险的眸子,修长的手指钳住阿清的脖颈。可对上阿清狭长的眼眸时,他却忽然下不去手了。

“阿清……”

门被大力踹开,随即便是嘭的一声,伴随着稀里哗啦的清脆声响。

是桌子被掀翻了。

“妖孽!妖孽!”嘉仪歇斯底里的吼叫,全然没了半分公主威仪。

纱帐遮挡着,只影影绰绰的看到两具交缠的身体。若非宋姑拦着,嘉仪必定冲到榻前,将那祸害从床上打出去。

嘉仪这么一闹,帐内适才弥漫的一股旖旎瞬间褪去,顾衍迷离的眼又恢复一贯的清冷。

他起身穿上里衣,挑开帘子,懒洋洋的往外瞧了眼。

“母亲,深更半夜,您这样闯进来,未免有失体统。”

顾衍眼眸深邃,似寒冰利刃,看的嘉仪心口一跳。

自从五年前,顾衍对外宣称眼疾复发,蒙上布带的一刻起,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眼睛。

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看到了。

一股屈辱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她是大梁最尊贵的长公主,连当朝皇帝都要敬她三分。如今,她却要抛却礼义廉耻,跑到自己儿子房里来……‘捉奸’!

可她也是没有办法,早些年,虽说顾衍不成亲,可也不会做出格的事儿。顶多就是躲在东厢房不见人。她总想着,再过几年,淡了,也就好了。

谁知,不知从哪儿冒出这么个妖孽来,将阿衍迷的神魂颠倒。

她怎能不恨!

嘉仪的眼神太过骇人,阿清不免有些瑟瑟发抖,往顾衍怀里又钻了钻。

顾衍非常配合的将他揽进怀里搂着。

“母亲,我房里的事儿……就不劳母亲费心了,我们,挺好的。”

嘉仪觉得,她若再在这里呆下去,怕是要被他气死了。

宋姑小声提醒了一句,嘉仪深吸了好几口气,缓了语气对顾衍道:“阿衍,既然你喜欢,那便将人收下吧。不过,名分就别想了。待你娶了正妻,再谈这些。”

“谁说我要娶妻了。”顾衍漫不经心的撩起阿清的头发,在手上一圈一圈的绕着。

“你!”

“公主,天色晚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不迟。”宋姑半劝半拽的将嘉仪拉出了房间。

“公主,少爷正在气头上,他是故意跟公主作对呢。听闻那清河公主美艳不可方物,少爷若见了,未必不会动心。男子皮糙肉厚,哪抵得过女子的绕指柔呢。咱们不要操之过急,您这样,只会把少爷往外推。”

嘉仪吸了口气:“是我太冲动了,对付这妖孽,还需从长计议。”

她回头看了眼,恨恨道:“当年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如今又来了一个,简直阴魂不散!”

嘉仪气出了一身的汗,此时夜风一吹,有些凉飕飕的。想到阿清那双细长的桃花眼,她忽地有些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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