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封白撑着疲软的身子喂了猫狗,吃了外卖,重新倒回床上沉沉睡去。睁眼时天色已暗,房间内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索着打开手机,发现已经是凌晨四点。
萧厉一直没有回家。
黑暗中,封白的呼吸显得有些沉重,他握着手机,脑中闪过无数猜想,却又很快得到了证实——
萧厉的好友圈里发表了新的博文,那是一张夜店的照片。
扯了扯嘴角,封白手指一动,在下面点了个赞。
然后他特别体贴的,上网买了些补肾的东西,不日便可送到。
做完这一切,困劲又上来了,封白把手机一丢,呼哧呼哧睡到第二天早上,却被砰砰砸门声闹醒。
他揉着眼睛,踩着虚软的步子下了床,好不容易开了门,却差点没被扑进来的两人撞倒。萧厉不知喝了多少酒,隔着一米多远都能闻到那刺鼻的酒气,除此之外,他怀中还抱着个不知从哪来的女人,黏黏糊糊的亲热着……
那女的是个中国人,却染着一头黄发,画着烟熏浓妆,这会儿正眨巴着眼,娇滴滴的问:“萧厉,这是谁啊?”
后者看都没看封白一眼,含混答道:“一个神经病而已……别理他。”
眼看两人要进玄关,不知何时跑过来的布莱克嗷的一声冲上前,二话不说去咬对方的裙子,把人吓得哇哇大叫。
这时候封白终于笑了,他还在发烧,苍白的脸色中带着一抹病态的潮红,无精打采的倚着墙,拍了拍手。
布莱克听到指示,也就停了下来,庞大的身子横在过道中间,示威似的叫着。这么一折腾,萧厉的酒也醒了些,他眯眼看着站在后方的封白,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想怎样?”
封白望着他,目光深沉,看不出悲喜:“这种女人你也下的去嘴,不嫌脏吗?”
他话音未落,那女的倒先炸了,泼妇似的吵了起来。封白眉毛都不动一下,淡然开口道:“根据他昨晚发的朋友圈来看我完全可以确定他去了哪一家酒吧——附近著名的HIGH吧,人蛇混杂,其中有有不少酒托和像你这样……”他讽刺的笑笑,把那个词咽了回去“虽然戴着美瞳,却还是能看见你眼睛发红……你身上并没有太多的酒气,被狗攻击后反应明显比平常人慢上很多,想要扯开包包的拉链却一直手抖。综上所述,你刚吸完大麻打算找人来一炮,就看上了萧厉这么个长得还算凑合的傻逼……呵。”
封白说到最后,轻轻咳了两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女士,你是不是打算在睡醒后顺走他的钱包?嗯?”
意味深长的一个音节,却惹得那女人狠狠一震,像是被什么毒蛇猛兽盯上一般,无由来的脊背发凉。她抖着嘴唇想要反驳,却又在那人阴森森的目光下吐不出半个字,最后只好求救般的看着萧厉。
“而且,说实话,这位并不是很好的约炮对象。”封白搓了搓手,竟是将衬衣的扣子一颗颗解开,露出底下淤痕遍布的胸膛。谁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连萧厉都傻了,跟个木头似的戳在那儿,一动不动。
“——如你所见,他有暴力倾向,并且拔鸟无情。”恶劣的扯起嘴角,封白摊开手:“在去找你之前,他刚把我虐的下不了床,一直到现在还发着烧……”
那女人闻言抖了抖,倒退几步,说了句抱歉就夺门而出。萧厉在原地石化了好几分钟,阴沉的转过头:“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那在这之前,我能打个电话吗?”
“……什么电话?”
“911。”封白耸耸肩:“哦对了,在美国家暴是犯法的,你可以尝试操死我。”
萧厉一时语塞,心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可对方这么一提,他又想起之前那混乱的一夜,恨不得上前抽两个耳刮子。
被酒精熏陶的大脑昏昏沉沉的,萧厉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封白不答,只是用眼睛沉默的望着他,半晌后轻轻点了点头。
萧厉笑了,像是被对方的狼狈所取悦,他上前大力拍了拍那张苍白的脸,直到上面留下通红的指印,一字一句道:“可我看见你就恶心。”
那人轻轻抽了口气,黑色的瞳孔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又被强行压了下来:“如果你恶心我的方法就是出去滥交的话,未免也太低级。”因为发烧缘故,他的鼻子有点塞,声音闷闷的,毫无波澜起伏:“况且,那家酒吧两个月前才被查出一例HIV。”
萧厉晃了晃脑袋,恶声恶气道:“关你屁事?”
封白伸出手,在他尽是酒气的脸上轻轻摸了一把,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我舍不得你死。”
你若是死了,我的感情,我的寄托,甚至于……我的爱。
又该由谁来证明?
第36章
萧厉本能抽开他的手,喘息着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
“你惹恼了的我的同学,怎么说也得去道个歉吧?”他的声音有些急促,到了后面,却又近乎冷酷:“他们家势力挺大的,要是关系太僵,影响不好。”
封白闻言,却是微微皱眉,他不是不知道对方话中含义,只是有些意外这些话居然会从这个一向单纯的大少爷口中说出,却是违和感十足。
因为以萧家的财力,根本不需要在乎这方面,而萧厉的目的也只不过是想将他推出去罢了——封白看着面前因醉酒而眼睛发红的青年,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但也就是那么仅仅一瞬,他恢复了以往的淡然。
“好。”
他不擅长在任何人面前外露情绪,恐怕也就是情乱意迷之际,才会不受控制得吐露真言,也正因如此,恰恰激起了旁人的施虐欲——就算是萧厉这般做惯了好人的存在,也不得不在这人一次次淡漠的回应中,激发心底那些见得不光得阴暗面。
正欲在说些什么,封白却已经转身进屋:“连续酗酒两天,对身体不好,我给你煮些粥。”
说来也是,萧厉长这么大头一回喝醉成这样,还一连两天,现下往沙发上一坐,就再也没起来。封白只好找了张毯子替他披上,又撑着带病的身子做好粥放在锅里,还顺带喂了猫狗。
做完这一切已经到了中午,他给自己盛了碗粥,慢吞吞的喝着,手上却也没闲。哪怕病的头重脚轻,封白依然是有条不絮的做着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他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查寻兰斯·穆尔这个人所有的资料。萧厉既然要他给人道歉,那么他也得拿出相对的诚意……封白微低着头,深沉的目光望着屏幕上一排排资料,脑中迅速做出各种分析。
他已经无怨无悔的把弱点暴露在萧厉面前了——从承认喜欢对方的那个瞬间开始,封白已经准备好接受各种伤害的准备,他不怪萧厉,针对要害是人的本能,那少爷如今这般厌恶自己,自然是想方设法的想让他伤心了,而目前这种程度,还在他尚可接受的范围内……
但并不代表不会难过。
封白面无表情的敲击着键盘,或许是病态撬开了他看似无缝心防,他必须承认,他不太好受。
但那又如何呢?说白了都是自己作的,早在作出决定的那一瞬间开始,封白就已经准备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这一点,从往至今,从未变过。
他不是找虐的抖M,也不是沉溺于感情中智商倒退的白痴,封白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又或许不那么明确。他对萧厉究竟是爱,还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无心理上的残缺?他做过很多种设想,得出的结论却只有一个:两者间并不冲突。
他爱着萧厉是为了证明自己,也因想要证明自己而爱这萧厉。但是他的爱永远不会是旁人所想的那般,只因为封白从未真正体验过“爱”的感觉,他只能凭靠着本能摸索,像是行走在黑夜中的人,目不能视,只得趴在地上,触摸着别人留下的脚印,从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薛哲说的没错,封白的爱是偏执的、危险的,充满掌控欲的,哪怕他如今处在感情的下风,却也令人提不起同情。
而封白本身,也不需要这个。
他的傲慢迫使他在任何环境下达到冷静,他不允许自己惊慌失措,也不允许像个失败者那样垂头落泪。
他只能淡定的笑着,然后以最快的方式将其化解……仿佛一切尽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