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很好的诗,苏青赞同的应了,“好诗好字。”
就好像在夸她名字好听,阮颜被夸得脸红,她为自己能有这样的名字高兴,眉眼弯弯,连带着对苏青都没有那么排斥了。
膝盖可能是在努力的愈合,麻麻痒痒,偏偏骨头缝里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就连苏青如此能忍的人都有些无法承受的蹙起眉来,鼻尖中发出一声闷哼。
阮颜见他浑身狼狈,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来,起身拿了铜盆倒了热水,找了一块干净布巾烫了,小心地拎着布拧干水,红着掌心递了过去。
她就这样站在一旁,清澈的望着他,挽起的袖子露出一小节莹白腕子,掌心许是被热水烫红了,显着一种健康的粉色,将布巾又低了给他,“不脏。”
苏青并不是嫌脏,只是……他已经习惯一个人了,习惯一个人疗伤练武,说实话今天说的话比往日加起来的还要多些。
孤独像匹狼,阮颜觉得苏青就是这样一个人,除非像刚才那样逼到尽头了才伸手求助,不然他若是能动弹,绝对会一个人死撑到底。
他接过布巾,“多谢。”
阮颜又坐了回去,在此之前将铜盆放在苏青旁边,又递给了他一面镜子。
镜子根本看不清楚脸,但是能看清楚隐约的轮廓。
苏青没怎么照过镜子,可能只是在有水的地方偶尔看到自己的倒影,他人赞称他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自己看来同他人并无二样,他只知自己杀了血宗老祖,随着名而来的便是别人夸大其词的夸赞咏诵,他并没有放在心里去。
他把镜子放在一旁,并没有使用。
阮颜看他擦完了腿上的血迹,上前将镜子拿了回来,见苏青看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在他额上看了好几眼,最后没忍住提醒他,指着额头,“有泥巴。”
抬手一摸,果真有不少的泥沙,估计是在打斗中沾染的,又或者是雪山上。
不太在意的擦了擦,他手背蹭到了一点血,也许是磕到了,阮颜就坐在那里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怕疼的用热布巾用力擦着额间,等他拧干布巾抬起眸朝阮颜的方向看去,她急急忙忙地低下了头去,假装看自己的鞋子。
难搞哦。
第3章
饭总是得吃的,这几日阮颜吃的是屠户之前留下来的粮食,没有留很多,但是对于她一个人来说,每日窝在这间破旧小屋里并没有消耗什么体力,吃的也不多。
上世作为修仙界颇为‘慈祥温柔’的师母,不仅需要细心照料亡夫生前收的几个弟子,还要提升修为追赶上攻略对象,等萝卜头茁壮成长她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厨艺也随着这些年不断上涨。
直至今日,她拍着胸脯敢说就算是皇帝老子吃她的菜,都得夸一句好。
秉着这种异常骄傲的心理,她掀开了大铁锅上的木盖子,大火煮沸的粥加了些切碎的腊肉进去格外喷香扑鼻,在这闹饥荒的地段里,屠户毫无疑问是最有底气的一户了。
也难怪其他人都在每天担忧能吃点什么填饱肚子,他却带着上好的皮子下山讨媳妇,若是平常谁愿意将好好地闺女嫁到雪山里去,屠户便抓住了闹饥荒这种好时机,一块虎皮加一斗米,把阮颜轻松买到了手,可惜最终也没有命去享。
阮颜只给自己盛了一小碗,屠户家都是豪气的大碗,她用铁勺舀着粥,苏青也不抬头看她,靠在炕边上闭眼小憩。
他急需睡眠和食物补充身体能量,如今沦落至此,山下饥荒连连,粮食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这不过是一间小破屋,能避风便是令他心满意足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阮颜盖好锅,一张脸因为凑近铁锅冒出的热气蒸的红润了不少,浓睫上湿湿润润的,连带着整张脸柔和得像是新生的栀子,若有人见了必会赞一句不愧是青春年华,花容月貌。
苏青嘴唇发白,他方才喝了一碗水,腹中空空,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痒,他忍得了痛,却也对这痒意难以支撑。
耳边传来碗筷搁置的声响,他习武之人本就耳聪目明,粥香分外扑鼻,在这间几乎封闭的小屋里打着转,不一会便充斥在他鼻尖。
说不饿是不可能的,但是山下食物紧缺,雪山这难不成还会好多少?若是平常,舍了这点面子讨上一碗粥自然开得了口,他身上也是带着不少银两的,换了一碗自然不会让对方亏。
偏偏……
皑皑雪山,更是食物难得。
阮颜只将碗端在他手旁不远处,见他不动,自己捧着碗坐在矮凳上小口喝着,时不时吹着气,一张嘴被粥烫的红润水亮,吃的不亦乐乎。
喉结滚动,苏青再稳重,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
他睁眼侧过脸望向一旁咕噜咕噜喝粥的阮颜,却也没料到手旁也搁了一碗。不过是一碗普通的粥,色泽鲜亮,此刻对苏青来说,不亚于雪中送炭,习惯孤独一人的年轻剑客低下了孤狼高昂的头颅,收敛了呲出的雪白利牙,端起了碗接受了这一份受宠若惊的好意。
即便是如此滚烫,在阮颜的注视下,他那一碗粥喝的速度比她快了一半,似乎是感觉不到温度,这点令还在被粥烫嘴的阮颜感到有些惊奇。
苏青喝粥也大方得体,碗很干净,他的嘴也很干净,这让阮颜也不由得佩服起来。
随着碗搁下,年轻剑客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轻轻的放在了碗边的地方,声音略低,“多谢……阿颜姑娘。”
阮颜捧着碗看了看银子,听见他腹中陡然响了一声,好像在抱怨没吃饱一般,惹得见过不少腥风血雨的少年红了脸,略微窘迫的低下了眉。
两人沉默了一会,阮颜搁下自己的碗走去捡起他刚放下的空碗,走到炉灶旁边又舀了几勺,份量足够,然后走过去搁在他一旁。
也许是觉得尴尬,阮颜放下之后往四周看了看,“那个,锅里还有……我娘说了,男人就得多吃点,跟娘们一样喝一碗的不顶用。”
苏青难得的脸上有了表情,俊朗的脸仰了起来,认真打量了面前站着的姑娘。
不是他常见的闺中贵女,也不是江湖上威风飒飒的侠女,苏青是第一回 同如此接地气的乡下姑娘接触,许是他不带情感的目光停留时间过长,对面的姑娘半带警惕的将胸前衣襟拢紧些,退后两步背过身,只留了一个后脑勺予他,“你快些吃。”
这句话说出来没点气势,阮颜趴在被锁死的窗户向外探着,好像真的在等丈夫归来似的,回头时见苏青不动碗仍望着她,“我,我夫君人高马大,力气大着呢。”
她脸上的表情就差将男人带到苏青面前看了。
瞧瞧,你不要想打我的主意,我男人一个顶十个。
苏青挪了挪腿,端起碗喝完了粥,也不知身上有多少银两,又从怀里拿了一锭银子出来放在碗旁,财大气粗,“多谢姑娘的粥,在下本意不愿打扰,可是腿脚不便,还望姑娘海量让我歇上一晚可好?”
阮颜犹豫了很久,久到苏青抬头看她了,又极快的往窗户外瞥了一眼。
阮颜的目光在苏青腿上打转,似乎是在考虑对方说话的真实性,但十六岁的姑娘懂些什么,眼睛落在碗旁边的银子上,因自己对财动心而有些撇不开面子般偏了头,说话低声细语:“只能住一晚……”
苏青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对方要将他赶出去。
姑娘最重名节,他虽知住这不妥,但相对而言性命更为重要些。
外面暴雪肆虐,他拖着一条伤腿又能走到哪里去。
迟早冻死在外头。
所幸对方答应了,还给了他一床半新的棉被。
不奢求能睡床,挨着炕盖着被子倒也暖和,只不过姿势不太舒服罢了。
都到了要被追杀的地步了,何必还想着锦衣玉食,好酒美食呢?
天很冷,这间孤独破旧的小木屋在被黑暗湮没的雪山中毫不打眼,阮颜没有点灯,因为最近天黑得快,她仅出去了一回,从隔壁柴房中抱了一堆干柴回来搁在床边。
炕的热度在下降,她搓着手放了一根大腿粗的木柴进去,里头噼里啪啦响,没过一会屋里热度就稍往上升了。
天黑得快,她每天没事做倒睡的也早,炒了冻在雪里的白菜吃了,烧了壶热水洗脸洗脚,一身暖暖活活的钻入了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