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突然兵荒马乱起来,兵器相交相打的声音越加激烈。
薛世子皱眉,“你们在城里还有人。”
简些心中慌乱起来,这么快就开始争斗了吗?可是书信是两天前送出的,等言清之根本来不及。
就在此时,薛世子的人匆匆忙忙地往这里涌了过来。剧烈的马鸣声,与漫天的尘沙,从远处由远而近地窜了过来。
“世子!”一个人几乎是飞奔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惊惧之色,“世子!我方兵马被人伏击,损失惨重。”
“什么!”薛世子拧紧了眉,立刻看向简些。
简些咳嗽一声,她紧紧地捂着胸口。
事实上,简些并没有安插伏击的人。能够伏击上万人马,本身人也不少吧。
难道?简些眼睛一亮。
远处,万马奔腾,尘沙漫卷,有一人,气质卓然,挥鞭踏马,英姿飒爽。
简些只远远地瞧着那人的身形,鼻头已经酸了,她想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回。
“公子。”师云喃喃着。
就在此时,薛世子趁着师云放松的片刻,使劲挣开了他,反手将剑刺进他的胸膛,师云立刻格挡。
“师云,你既然选择了言清之这一边,那么你的母亲,也没什么价值了。”
薛世子和师云中间横着一把剑,四目相对。
师云的眼神黯淡下来,“不要…”
虽然他已不记得他母亲的样子,虽然简姑娘对他视若亲弟,虽然公子很是器重他,虽然他从小便护着的师妹一直对他真心相待,虽然他很想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可是,他仍然想见她一面。那个,生他的母亲,将四岁的他卖去薛家训练的母亲。他固执地,想再见一面,问一问,为什么,问一问,你想过我吗?
“本世子这辈子,最讨厌背叛。”薛世子眯眼,眼中迸出凌厉的光芒,他一剑刺进了师云的胸膛。
而师云,并没有太多反抗。
简些转头,便看到师云倒下去的身影,犹如海上浮萍,就那么孤零零的一个。“师云!”
简些飞跑到师云身边,抱着师云的头,她急得哭了出来,“师云,你还好吗?你怎么样?”
师云眼皮沉重,根本睁不开眼,“姑娘,我还好。”
“我,我带你去城里找大夫,不不不,言清之就要来了,他是大夫,他可以救你的!”
“姑娘,我早就该死了。七年前,多谢姑娘和公子相救,我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日子,真的…可我这样的人,实在该死。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我这般不忠不孝,活着真的好累。”
简些声音本就已经沙哑,师云的倒下再次令她心如刀绞,“师云,我不许你这么说,你说好的要当我弟弟的,你别想丢下我这个姐姐!”
师云的嘴角漫出了鲜血,他却扬起嘴角笑了,少年的笑容本该清风朗月,却因他嘴角妖冶的鲜血,以及眉宇间的沧桑,显得他笑得悲伤,“姐姐…”
一行清泪从他的眼眶滑下,“姐姐。我不该,不该泄漏你和公子的机密,不该下那个催功散。我不想,可是,她在狱中,她要死了,我只能…”
简些知道师云说的“她”指的是她的母亲。
“对不起,对不起…”
简些轻轻地擦掉师云的眼泪,含泪笑着说,“你都叫我姐姐了,我怎么可能会怪你呢?我不怪你的,真的。真的不怪你。”
“师云,我都跟你家言公子都说好了,等你二十一岁生日,就给你和丁灵举行婚礼,你别让我们的打算都打水漂啊!”
简些抱紧了师云,努力地跟他说话,希冀着这样他就可以不要离开。
师云的声音渐渐虚弱,“姐姐,你一定,要和公子,好好的。”
“我的母亲……”
“你放心,说好的,姐姐一定会救回你的母亲,一定。”
“师兄!”
丁灵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就要到了她被绊倒在地,她爬到了师云身边。她的眼眶早就泛红,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师兄!师兄,你怎么样了?”
“师兄,是你让我睡着在马车里吗?这样,你就可以保护我了,是吗?”
看到和她一起来的弟兄,成了一副副倒在地上血淋淋的尸体,丁灵顿时懂了师兄伤她的理由。
“师兄!”丁灵泣不成声,“你别走,别离开我,好不好?我还没跟你说,我喜欢你。”
丁灵抱着师云,声嘶力竭,“师兄…”
师云勾了勾丁灵的小指,丁灵立刻停止了哭泣,笑了出来,“师兄?”
师云抚摸上丁灵泪痕满面的小脸,清浅一笑,“我知道,我…”
师云的眼皮实在沉重,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黑了。
他的手垂了下来。
师云另一只没有鲜血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玉佩,一块简单的玉佩。几日前丁灵从街市上买来,又偷偷摸摸放在他衣裳里的。
薛世子皱着眉,眼神幽深,却又难掩心头困惑以及一丝浅淡的沉重。他不懂,一个侍卫而已,简丫头为何要哭得这么惨烈。
探了师云的鼻息,他已经全无生息。简些失魂落魄地,腾地跪坐在地上,心脏疼,眼睛疼。她看向薛世子,恨不得杀了他。
薛世子见到她的眼神,怔楞了,这种眼神他见过很多次,愤恨,充满杀机,布满血腥,恨不得将他拆皮剥骨。
简些是怎样的人,知世故而不世故,纵然巧言善变,聪明又有一番大道理,却没什么心机,恨得牙痒痒也不过用棒子打一顿。她从没有这么毒辣的时候。
薛世子不知为何,心一凉。原以为言清之才是她的逆鳞,却没想到师云一个侍卫,一个被薛家关在牢笼里近十年的废物,也是她在意的人。
“简丫头…”薛世子不由走近一步,明明应该后退的,他有点慌乱,慌不择路了。
薛世子咬了咬唇,手上的疼痛再次清晰,他不由摩擦下指甲盖。
“简些。”一个温暖的披风盖住了简些的肩膀。
闻到这熟悉的味道,简些再也忍不住,扑到言清之怀里哭了起来。
言清之就着简些的动作,半跪在地上,环抱着她。
“言清之,师云,师云,没了…”简些泣不成声。
言清之微微眯眼,眉宇间凝聚一抹沉郁之色,他看向薛世子,眼神凌厉,“晋宸,你杀的?”
薛世子从茫然中回神,他勾起嘴角,淡淡一笑,“是又如何?不过一个侍卫。”
“是你杀的师兄!”丁灵怒从心起,拿起剑,不管不顾地朝着薛世子劈了过去。
薛世子闪开,念着丁灵是个女子,他本不想下狠手,但丁灵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他根本招架不住。他最后也发了狠,脚上一踢,一把地上的剑便到了他手中,与丁灵争斗起来。最后,他的剑离丁灵的脖子只有一寸的时候,一颗石子掷开了他的剑。
“丁灵!你不要命了!”言清之看着丁灵,皱眉。
丁灵已经泪流满面,她不想躲开,若是不能为师兄报仇,不如死了。
言清之拍了拍简些的背,冰凉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简些,还好吗?”
简些刚刚为丁灵捏了一把汗,早已经停止了哭泣。她点点头,“我还好。”
两人站了起来。
简些立刻揽着丁灵远离薛世子。
言清之挡在简些和丁灵面前,“晋宸,你输了。”
“什么意思?”薛世子皱眉,他突然睁大眼,“你破了京都?”
“我早就派人先行出发。你和薛侯只关注我的动向,你又想着因安平之战压你的兄长薛天胄一头,顺便杀了他,都没发现我早已派长华和镇国公先去了京都。”
薛世子问,“那我父亲呢?”
“京都牢里。”
薛世子低头笑了,“你竟然没杀了他。”
“你比我想杀他,我自然是要留给你。”
薛世子抬起头,瞳孔瞪大,眼睛发直,“你说什么?”
“你也想称帝吧。你想在你父亲面前称帝,以使他对你刮目相待。可若是你要称帝,你必定要杀了他,也不会放过我。”言清之淡淡地牵起嘴角,“晋宸,你背着我做的事,我都知道。”
“我不是瞎子,不作为,不过顺水推舟罢了。我们都一样,总归都是要除去对方的。”
“我也算是帮了你,你的父亲会死,你的兄弟也尽数被你自己除去,整个薛家只剩你了,你还要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