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我狼心狗肺吗?总要做些报恩之事,补偿一二。”某人理直气壮这样说。
长歌:“……”
呜呜,是她说错话了还不行吗?
黑暗中,两人依偎在床上。
透过薄薄的纱帐,长歌望着床前投下的月光寸寸移动。月光变幻之间,她知道,今日是过了。
男人自她身后拥着她,亲吻落在她的耳垂,嗓音低哑:“长歌,谢谢你,给了我此生最好的礼物。”
长歌一笑,回头,主动吻上他的唇。
“我也很开心,我可以在今日这个特别的日子,把它送给你。”
也是,补偿给你。
……
缱绻缠绵只在朝夕,第二日,便是彻底的风云剧变。
继前一日景王入主东宫、晋王被贬郡王之后,第二日不过五更天,懿和帝又连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送至舒妃宫中,令从今往后,舒妃打入冷宫。
一道随着宫中浩浩荡荡的侍卫送至秦王.府,铠甲刀剑,冷肃的脸,宫中侍卫面无表情,在秦王.府外层层把守,如黑云压城,密不透风。
传旨的是一名瘦削的内侍,捏着明黄的圣旨,嗓音尖细——
“秦王妃孕育皇长孙,是为天家喜事,朕蒙祖宗福荫,亦不敢片刻疏怠,特加派禁军,日夜守卫秦王.府,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以免秦王妃惊扰。另,自今日起,特准秦王休沐在府,不必上朝,手中事务悉数交予东宫太子处置,以陪伴秦王妃身侧,直至皇长孙安然降生。”
时陌扶着长歌起身,面无波澜接过圣旨。
夏日的五更天,天已经亮了。长歌的目光穿过院子,静静投落在外头森森把守的侍卫身上。
他们被软禁了。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所幸,父兄已经离京,外面也没有谁会进来,她亦没有谁牵挂。
唯一牵挂……
“母亲的棺椁……”
待传旨的人离去,秦王/府的大门紧闭,长歌问时陌。
“放心,时照已经连夜出京。”时陌望着外头雾色的天,目光沉静。
“你将此事交给了他?”长歌问,“你如何知道他已出京?”
时陌收回目光,落至长歌身上:“若非时照已安然离京,舒妃又怎会被打入冷宫?”
长歌闻言微震。
时陌颔首:“舒妃是自愿的。凭她今日地位,若非她主动坦承一切,仅替我母亲养育时照这一条,根本不足以入冷宫。先将时照送出京城,再向懿和帝坦承……她果然这么做了。”
“她,她……主动向懿和帝坦白了下毒一事?”长歌不解,“她为何要这样做?”
时陌静静凝着她,意味不明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长歌若有所悟,眼中渐渐流露出感慨:“原来这就是舒妃的双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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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使们,星期天见~
第101章 (修)
不久,秦时月也被调离了禁军统领一职,懿和帝将他派去边疆,戍卫西境。新任禁军统领是丞相骆忱第二子。
自此,新太子时景便算是彻底丰满了羽翼。
更多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势力且不说,仅以嫡系亲信而言,丞相是他岳丈,禁军统领是他妻弟,户部尚书是他母舅……朝局可算是牢牢把握在了他一人手中。
懿和帝对此更仿佛乐见其成,七月最热的时候,他带着后妃前往京郊行宫避暑,除军政要事亲自过问外,其余诸事悉数交予太子全权处理。
太子监国,势力如日中天。
烈火烹油是自太子妃传出喜讯之后。
那一日是八月十五,这年的夏日格外炎热,眼见到了中秋,暑气也未褪去半分。懿和帝似没有回宫的打算,贵妃便在行宫内主持中秋宴。
少了舒妃与晋王的中秋宴,莫名冷清不少,懿和帝喝了三两杯酒,神情淡淡,似有些意兴阑珊,不久便乏了欲离席。
太子妃忽起身,上前行礼,说想为太子聘一侧妃。
懿和帝闻言,皱了下眉,淡问:“朕记得,太子有一侧妃,他还想要几个侧妃?”
太子妃忙道:“陛下所记不错,昔日景王府中,原是有侧妃的,但自年初起,侧妃便身染怪疾,无法侍奉殿下。”
那时正是何氏起起落落起起、景王府风雨飘摇的日子,朱门高墙内的那些事一向是个谜。
太子妃一语带过,又道:“原本侍奉太子殿下乃是儿臣本分,不敢推脱旁人,但未来一年儿臣身子不便,亦无法伺候殿下,如此一来,势必怠慢殿下。儿臣便想着再替殿下聘一侧妃,但兹事体大,儿臣不敢擅自做主,特回禀父皇。”
太子妃话落,贵妃脸色刷地一白,置于膝上的拳头死死握紧。
懿和帝却还未领会到,皱着眉头反问:“你身子不便?你身子如何不便?”
太子妃略略垂下眼,露了一个含羞带怯极其婉约的笑容。
太子这时便上前道:“回禀父皇,太子妃今晨起身时眩晕不已,几难成行,儿臣生恐怠慢了今夜佳宴,便请了太医请脉。”
太子此时抬头,喜形于色,双眼也显得格外炯炯有神:“父皇,蒙祖先庇佑,是喜脉。”
是喜脉。
懿和帝一怔,神情一时竟有些复杂难辨。
他身旁,贵妃重重闭上眼,双肩颤颤如风中落叶。
此时,在场诸位重臣反应极快,当即起身,齐齐跪拜,贺天子、贺太子、贺大周……千秋万代,福泽绵长。
太子妃有孕的消息就像是插着翅膀,片刻的功夫便传回了帝都,传到了朝中百官的府邸。
秦王.府纵然大门紧闭了两月,但收到消息并不比其他人来得迟。
长歌如今怀胎三月,已经隐约显怀。
她傍晚时分洗了头发,此时披散垂落满头青丝,正坐在亭中赏月晾头发,手中一柄团扇轻轻摇着,听说太子妃有孕,也不算太惊讶,只是扇面轻轻一落,正好掩着唇,一双明眸似笑非笑凝着对面的男子,狡黠地反问:“太子妃怀孕了?太子那个腿……可还行?”
这个话她自认为问得是极其委婉了,但还是被当头送了一个栗子。
并不疼,但长歌还是装模作样地捂着额头,委屈地望着某人:“你知道如果我变笨了,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太聪明的吧?”
时陌将手中狼毫搁在笔架,淡淡挑眉反问:“是谁说不关心别人家生孩子的事的?”
拿她的话堵她?长歌撅了噘嘴。
又见他黑瞳直勾勾看着自己,意有所指道:“哦对了,原本是你自顾不暇……那可是在怪我?让你如今闲得无聊,都管起别人家的闺房之事了?”
长歌见到他那个眼神,立刻心生警惕,连忙摇头:“我没有,我不是,你乱说……”
时陌按住她的手,唇角微勾,不无暗示道:“长歌,如今已经三月了。”
长歌手心刹那间滚烫,呼吸都不由自主急促起来,略显狼狈地躲开他的目光,哼哼道:“臭流氓……这么个天大的噩耗传来,你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这事儿。”
时陌收拢掌心,自然将她的手握得愈紧:“长歌,别怕,我会将一切安排好。”
长歌抬眸,定定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点了下头:“我从来都相信你,比相信我自己更加相信。”
时陌黑瞳眼中流露出笑意,长歌识得他的笑,亦忍不住展颜一笑。一时两人四目相对,情意无声流动。
长歌忽抬头看了眼皎洁的月亮,问时陌:“你今夜要出去?”
时陌摩挲着她的掌心:“嗯,原想等你睡着了再去。”
长歌一笑,反问:“真想等我睡着了再去?”
时陌挑眉,直直瞧着她。
长歌起身,主动走至他身前,俯身亲了亲他的脸颊,柔声道:“去吧,今夜我等你,等你回来……”
时陌顺势抱住她的腰,侧耳轻轻靠在她的小腹。
中秋的橘黄花灯挂满了帝都街头,一路延至高冷的宫墙外。
帝妃今年在行宫中过节,皇宫冷清不少。但同一轮明月之下,留在宫中的宫人们或三两聚在一处,亦颇有情调吟诗赏月。
除了冷宫。
冷宫是个没有天日的地方,进去的人,总要被折磨得变了最初的颜色。
舒妃在这里两月多,肤色黄了、发髻松了、衣裳破旧了,不复后宫第一宠妃的绝色姿容。宫人磋磨,使她一双手上常有着密密麻麻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