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她一声未吭。
想来这些日子熬刑的时候,她也是如此。
看着她又昏过去,燕云缙想想,咬牙分开她的腿。
刚才给她擦拭的时候避开了这里,因为他没有勇气。
他害怕看到她被侵害的痕迹。
可是现在,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经历了那么透彻的鞭笞,最脆弱的地方也难免被伤到,所以燕云缙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被人侵害过。
他多么希望没有。
不是他介意,而是知道,如果是真的,那将是她心中永远无法治愈的伤痛。
“我都如此了,你竟然还有想法?呵呵。”蒋嫣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声音嘲讽,“随便吧,我配合不了,你快些。”
燕云缙咬牙:“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问你,他们有没有对你……”
这个问题会折磨死他,所以他索性问出口。
“有没有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蒋嫣然冷冷地道,“不要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你以为对我而言,被你强迫和被他们强迫,有什么区别吗?”
“蒋嫣然,你不知好歹。”
“我不知好歹?难道你指望我,对一个只会掠夺我的人感恩戴德?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燕云缙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如果当初我就把你送到红营或者如此待你,你还能活到今天有力气跟我牙尖嘴利吗?”
他到底哪里对不住她,她要给他下毒,置他于死地!
“那你现在也来得这么做。不对,你已经做了。”蒋嫣然冷冷地道,“我现在这样,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拜我所赐?”燕云缙怒了,“你不给我下毒,会落到今日地步吗?我从前怎么对你,你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吗?”
他心里对她,是又心疼又怨恨。
“蒋嫣然,你父母早逝,在将军府长大。我没杀你父母,没灭你全家,我和你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燕云缙声音苍凉,“你不要告诉我,你为了中原如何,你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你的心,比谁都凉薄。”
“那你就当自己面目可憎,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好了。”
“你……”
事到如今,她竟然还就顾着气自己。
燕云缙本来卧床几日才起身,又为她忙活了这么一大通,就是铁打的身子,现在也熬不住,全靠一口气撑着,结果听了她这些话,差点气得背过气。
“再说,”蒋嫣然淡淡道,“你口口声声说我对你下毒,我并没有承认过。”
燕云缙睁大眼睛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辨认出真假。
“不是你?”
蒋嫣然冷笑:“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愚蠢吗?”
燕云缙也不顾她话语中的冷意,怀着无尽的希望等着她的下文。
无论是谁对他下毒,只要不是她,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是蒋嫣然不说了。
“给我说清楚。”燕云缙怒道,“否则我就把你扔回去,亲眼看着他们打你。”
蒋嫣然不屑一顾。
“你说清楚,否则,否则……”
“我如果给你下毒,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蒋嫣然道,“我如果真有毒药,早就把你弄死了,还能等到现在?我在营帐中,有多少次对你下手的机会?”
燕云缙狐疑地看着她道:“或许你就是故意在所有人面前呢?”
“你先去查清楚再跟我说话。”蒋嫣然闭上眼睛,“燕川是我,就真的是我?倘使我说是他呢?”
“胡说!”燕云缙怒气冲冲地道。
“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他,你听还是不听?”
“我不会相信你对燕川的诋毁的。”
“呵呵,”蒋嫣然道,“那我也有证据,证明我是无辜的。”
第1095章 真相到底如何(二)
燕云缙有短暂的停顿。
事情正朝着他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虽然他不希望凶手是蒋嫣然,可是更不希望是燕川。
现在两人互相推诿,无论是谁,最终都会在他心上扎一刀。
对燕云缙而言,现在的问题就像娘子和儿子掉进水里救谁一样的问题。
他现在头很晕,身体出虚汗,自己都知道是强弩之末。
可是有谁心疼他?
并没有。
而且蒋嫣然现在的状态,也让他心都在滴血,恨不得以身相替。
没错,燕云缙很确信,他宁愿那些鞭子打到自己身上,都绝不希望蒋嫣然受罪。
但是这种心迹,又能对谁剖白?
蒋嫣然不会信的,一个字都不会信。
如果给她一把刀,她会毫不犹豫地插入自己的胸膛。
从前燕云缙是不考虑这些问题的。
对他而言,女人就是用来被掠夺的,不用考虑她们的任何感受。
爱不爱,那是她们的事情。
自己只有宣泄。
但是现在终于变了,他求而不得,蒋嫣然弃如敝履。
“你说。”燕云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两个字,眼神灼灼地看着蒋嫣然。
蒋嫣然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下,眼中有自嘲之色:“燕云缙,如果我说是我救了你,你信还是不信?”
燕云缙的表情告诉了她答案。
他不信。
他不信蒋嫣然会顾自己的死活,虽然他很希望如此。
这是一种爱的自卑。
“那酒中有清凌散,”蒋嫣然鼻尖有冷汗渗出,“无色无味,但是偏偏对号称‘万年不腐’的金丝楠木有腐蚀作用。”
倒酒的时候,有酒滴到金丝楠木的桌案上,蒋嫣然眼睁睁地看着上面被腐蚀出小坑。
“清凌散见血封喉,但是还有一点儿好处,并不是无药可解。它怕各种果子,所以我给你塞了一颗吉吉果。”
“倘使你不信,可以找两条狗试试,看我到底骗没骗你。”
原来竟是这样吗?
燕云缙眼神狐疑,但是心里已经有几分相信了。
“燕川敬酒的时候,我拉你不想让你喝,也是因为怀疑酒中有毒。”蒋嫣然说话的力气越来越小,声息越来越弱。
“你别说话了。”燕云缙果断道,“先休息。”
他让人把榻挪来,在她床边躺着。
他的心很乱,而蒋嫣然身体很疲惫。
蒋嫣然闭目养神,她也是凡胎肉体,那么疼,也根本睡不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酒里有毒,但是还要救你?”
燕云缙不想知道这个答案,因为知道一定很伤。
可是蒋嫣然不待她问便徐徐道:“我不肯定酒中有毒。而且即使我告诉你,你也会怀疑是我动了手脚,贼喊捉贼。”
“我是不希望你死的。”
“真的?”燕云缙眼神中有惊喜一闪而过,随即变成了探究和怀疑。
“我不希望你死,因为燕青萝告诉过我,如果你死了,我就要跟着燕川。我讨厌你,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燕云缙一时间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顿了片刻道:“你心里还是多少有我的。”
至少她知道,他比燕川会对她好。
“心里有没有,我自己清楚。”蒋嫣然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我也想好好活着。”
“比如你看,你还没死,我就被燕川整成这样。我想即使有一天我犯在你手里,你最生气,也不过拔刀把我砍了,不会让我如此生不如死吧。”
这话是实话。
“我知道你死不了,只是会遭一番罪。只是没想到,我自己差点死了。”蒋嫣然道,“早知道会如此,我就阻止你喝那杯酒了。”
燕云缙脸上露出笑意:“我早点给你这样的下马威,是不是你早就老实了?”
蒋嫣然没回答他这句话,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道:“我劝你彻查下毒之事;但是如果你害怕结果无法承担,那就算了。”
“请你仔细点,好好活着,我还不想死。”
燕云缙沉默了许久后道:“睡吧。”
蒋嫣然道:“让太医来给我开安神的方子。身上太疼,我睡不着。”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示弱,燕云缙让人传了她的话。
蒋嫣然喝了药后沉沉睡去,燕云缙在她身边小憩片刻,出去找燕川。
“蒋嫣然说她当时已经知道酒中有毒,”他直接道,“我思前想后,她有投毒的动机,但是没有机会。你继续去查这件事情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