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受的是现代教育,男女平等、自由恋爱这些观念深入骨髓,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在现在身处的这个社会,她想要的这一切,都是虚妄。
如果说她有幸得到了爱情,那真的是幸存者偏差。
这世间,终究只有一个陆弃罢了。
世子从她的神情中看懂她的纠结,笑道:“娘,您又胡思乱想了。您看窦姑姑,过得不好吗?”
苏清欢叹了口气,没有作声。
萧煜对窦璇一往情深,却还是精神出轨了。
苏清欢想起这件事情,总觉得意难平。虽然她开解自己,在李慧君有意的引诱之下,萧煜这种几乎没得到来自女性关切的某种缺失得到满足,确实很难控制,而且萧煜最后也悬崖勒马,不算铸成大错,可是她还是觉得心里疙疙瘩瘩的。
她对背叛的容忍度,还是几乎为零。
“她也是幸运。”苏清欢淡淡开口,“我不能赌,你妹妹将来也会遇到萧煜这样的人。”
“娘,您想岔了。”世子笑道,“您对妹妹要求太高了。您该要求的是我和表舅,只要我们好,妹妹就能过得好。您也别想性情骄纵什么的,有您言传身教,妹妹能歪到哪里?”
苏清欢长叹一口气,终是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锦奴,我知道你和你表舅都会给她创造最好的生活。可是我还是很贪心,希望她能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男人,希望她能够经营好自己的感情,也希望,无论她十五岁还是五十岁,都能过得很好。”
这个时代,纳妾就像现代养宠物一样正常。不,宠物还没那么多,应该说买车一样,更普遍,也是一种身份和财富的象征。
某国总理骑着自行车去上班,这新闻上得了全世界的报纸。
放到这里,陆弃不纳妾,大概也是这种异类的存在了。
这里的女人习以为常,也普遍接受;但是苏清欢想,当她们的相公在第一次睡到别的女人床上时,她们依然会怅惘失落,甚至独守空房,泪流到天亮吧。
这种残忍的经历,她没有过,可是她的女儿,未必还能幸免。
“娘,您不懂权利有多大的作用。您以为只能挑出趋炎附势之辈吗?普天之下,总有痴情又值得爱的人,即使只有一个,只要妹妹喜欢,就会是妹妹的。若是她不喜欢,哪怕面首三千,我也给得起。”
苏清欢笑骂:“霸道!我现在就很犹豫,教她像我这般洁癖好,还是让她随波逐流,循规蹈矩。”
就像明珠、窦璇,她们对相公纳妾这个问题,从来都不会纳入考虑范围。
阿猫阿狗的事情,值得提吗?
“娘,”世子正色道,“顺其自然,妹妹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做什么,都顺乎本心就可以。我希望她无忧无虑,不要像您这般审时度势,小心谨慎,想的那么多,那么累。”
苏清欢笑笑:“锦奴,你不懂。”
世子没有再说话,心里默默地道,娘,不懂的是您。
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轻轻动了下,像小鱼吐出了一串泡泡,苏清欢惊喜地和世子分享自己的感受。
“是妹妹在听我们说话呢。”世子笑道。
无论是苏清欢肚子里这个现在不过比拳头大一点儿的小女孩,还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缺月挂疏桐的今夜,母子二人的对话,拉开了日后名满天下的秦家长女秦妩精彩人生的序幕。
陆弃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苏清欢听着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睁开眼睛笑道:“我已经醒了一会儿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宵夜?”
“不用,你别起身,我刚才在外面洗漱过了,这就睡觉。”
说着,陆弃解了衣裳,掀开被子进去,贴着苏清欢如丝如缎的身体躺下。
“姨母和表兄这几天就要离开,送走他们,咱们也启程。”陆弃道。
“好。”
陆弃没有再说话。
苏清欢感到他内心的复杂,知道虽然做了决断,但是面对陆老王妃和贺长楷,他心里终究是不好过的,便笑着开口道:“今晚锦奴陪我,说给女儿起了个小子,叫阿妩,女无妩,你觉得如何?”
世子的原话是,月满则盈,水漫则亏。我希望妹妹什么都有,那就取这个字来平衡。
陆弃听她说完始末,道:“那就叫秦妩吧。”
第528章 凤求凰
苏清欢第二天迫不及待地和世子分享这个好消息。
“你表舅同意了,说就叫秦妩,小名叫阿妩。”
“阿妩,阿妩,啊呜……”世子忍不住笑了,“像小老虎的叫声。”
苏清欢一想,还真是。
“那算了,换个小字。”苏清欢道,“我是鹿,她是虎,不行不行。”
世子笑道:“娘不是希望妹妹厉害些,将来不受欺负呢?这名字威风凛凛,没人敢欺负了。”
“那就还叫阿妩。”苏清欢立刻定了主意。
过了一会儿,苏清欢忽然想起贺长楷要走的事情,斟酌着问道:“你祖母和父王定了什么时候离开吗?那个,你父王是不是很失望?”
世子笑笑:“祖母年事大了,要出行准备的东西多,所以要准备两日。父王可能有些失望,但是若说完全没有达成目的,也不对。至少表舅让他吃了定心丸,只要他不主动出击,表舅不会针对他。”
苏清欢揉揉太阳穴:“事情非要弄得这么复杂吗?”
“各有立场而已。”
苏清欢点点头,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道:“也许是近乡情怯?我现在想起去京城,除了见到亲人朋友感到高兴,别的真的好像没什么感觉。我甚至想,要不直接回边城算了,把穆嬷嬷他们都接去,在那里热热闹闹的多好。”
世子抿唇而笑:“娘是怕京中人情往来、繁文缛节的麻烦。”
“岂止是麻烦?那是相当麻烦!”苏清欢的吐槽滔滔不绝,“比如我这两天翻了一些书,别的不说,就说皇上赐婚皇子,我算了算,这皇子前前后后需要跪几十次。被赐婚的人家更惨,陪跪完了,还得跪皇子几十次。这还是好事呢!要是坏事,岂不是要把膝盖磕破?”
“娘,婚姻大事,结两姓之好,本来就是大事,这些事情的礼数多些也无可厚非。而且这些多循古礼,也不是现在此定的,习惯了就好了。”
世子从来说话都是顺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较真。
苏清欢对自己说,可能就是对规矩的定义和认知程度不同,求同存异,不能纠结这个问题。
“好吧。”
没想到,世子话锋一转,道:“但是我自己确实也嫌繁琐。”
以后如有机会,定然删繁就简。他记住了。
“你表舅说是陪你父王出去打猎,怎么现在还不回来?”苏清欢往院外看了一眼道。
临别在即,两兄弟应该有不少话要说。
可是在家里好好说不成吗?偏偏要出去舞刀弄剑,害得她心里惴惴不安的。
“父王和表舅约莫着要在外面一天,中午就在野外烤肉充饥了。”世子道,“从前他们经常如此的。”
“哦。”苏清欢撇撇嘴。
对于他们兄弟情的过往,苏清欢只知道大概,无法想象补充出这么多细节。
世子见她有些无聊,笑道:“娘,在京中的话,都是要抚琴胎教的,我给妹妹弹琴听吧。”
苏清欢果然来了兴致:“京中的人也会胎教吗?”
她这个见识粗鄙的,竟然还以为这是现代人的专利。
啧啧,古人的生活智慧,渗透到了几乎所有的细微之处啊!佩服佩服!
“会的。”世子点头,让虎牙回去抱他的琴,“我都听说过,可见很普遍了。”
“你会弹琴?”
“略通皮毛。”世子谦虚地道,“在宫中有专门教琴的师傅,我粗略地学了些。”
“宫商角徵羽,”苏清欢笑道,“我其实也学过,但是弹得不好,后来就放弃了。”
其实她还是很喜欢弹琴的,只是程宣说她琴技一般,想要一鸣惊人,还是学习她更擅长的箫。
她现在已然知道,只要自己喜欢,一般就一般,不必非要求最好;可是她对琴,终是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压抑在心的“暗恋”。
有些梦想,只是特定时候的,过了那段时间,会发现已然风干,失去了往日鲜活。
不够爱的人,对对方的要求就会高;而真正爱的人,会觉得她一切都好,就是弹错了曲调,那只当琴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