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欢眼睛瞪得大大的,鼻头红红的,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她这幅傻乎乎的样子取悦了魏绅,让他嘴角弧度牵动。
这天底下,只有这个傻女子,会觉得他是好人。
那他,就勉强做一次好人吧。
“我若是帮了你,你怎么酬谢我?”他挑了挑眉,眯眼看着大欢。
大欢跟不上他的变化,反应了下才惊喜道:“我就知道老爷是好人!只是我没什么好谢您的……”
魏绅拉下脸,摔,想让马儿跑,还不想给马吃草?
这蠢货怎么到了自己面前就这么精了!
他刚想发作,就听大欢道:“我的都是您的,都已经给了您,真没什么了……”
魏绅心中瞬时愉悦,把她搂在怀里道:“你乖乖看着,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大欢像得了保证,心花怒放,乖巧地靠着他:“谢谢老爷!”
他两人对话声音极低,只有魏绅身边的几个心腹听得到。
成王只见魏绅若无其事地与怀中女人打情骂俏,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眼中闪过狠厉之色,道:“我没想到,今日栽到你这个阉奴手里!如果那个女人也在我手里,今日或许就该换个结局……罢罢罢,你就陪我去死吧!”
苏清欢反手把掩鬓往他脸上扎去,却被成王一只手抓住。
“我就知道,你这女人诡计多端。黄泉路上,有你也不会太寂寞,哈哈哈哈哈哈……”
苏清欢不知怎么想的,用尽所有力气大呼道:“告诉将军,对不起,好好活着!”
魏绅冷笑一声,缓缓举起了右手……
苏清欢忽而觉得身体轻盈起来,仿佛身上的所有桎梏都被解开,她……
自由了?
危险来得如此漫长而折磨,去得去如此匆匆?
她得到自由,扭头,在看到成王的一瞬间目瞪口呆。
他脑后插着一根羽箭,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里还举着剑,维持着挥剑的姿势,却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他眼神中满是不甘、愤恨、不解……
“去死吧!”苏清欢伸手把他的身体推倒,狠狠骂道。
成王高大的身躯颓然倒下,死不瞑目。
身后中箭,是杜景还是锦衣卫安排的人?
苏清欢伸手摸上脖子的伤口,竟然还有心去看是哪个英雄好汉救了她。
只一眼,她就仿佛被钉在原地,愣愣地失去了说话的力量。
“老爷,谢谢老爷!”大欢感动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抱着魏绅惊喜大喊道。
第302章 情难自已
魏绅神情有些奇怪,他不动声色地摆摆手,示意手下前去查看。
他手下有擅用暗器者,可以近身攻击,这才是他的杀手锏。
是谁在后面放冷箭?
敢跟他抢功劳,抢他女人的注意力,这人是活腻了!
肯定不是杜景的人,一看那小子现在被雷劈了一样的神情就知道了。
杜景显然以为是魏绅做的,怒气冲冲回头道:“魏指挥使!若是一个不小心,射到姑娘,我地虎军……”
魏绅一副不与傻子论长短的模样,懒洋洋地道:“秦放的女人,我那么殷勤做什么?说不定,是她的哪朵烂桃花,英雄救美,不信你看看。”
他看苏清欢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来人定是与她关系匪浅之人。
白苏、白芷早就跑上去要抱着苏清欢,却被她推开,眼睁睁地看着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
“姑娘,危险!”
苏清欢跑了几步,被地上凸起的草根绊倒,整个人扑倒在崖边,白苏急急抓住她的脚。
苏清欢却仿若未觉,又往前爬了爬,贪婪地看着崖底渐行渐远的一人一马。
他穿着玄衣,跨坐在他那匹纯黑的宝马之上,腰背挺直,风驰电掣而去。
“陆弃,陆弃……”苏清欢捂住嘴含糊地呜咽道,泪水滚滚而落。
不,不能哭,哭就看不见他了。
她抬起脏乎乎的袖子仓皇拭泪,只有一瞬间,再睁开眼睛时,却只能看到一个黑点,慢慢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不!!”苏清欢歇斯底里地拍着地面呼喊道,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她不知道他如何会赶来,可是只一眼,她就知道,他来了,是他来了!
挽救她于危难之中的,是陆弃!
可是,她甚至不敢喊出他的名字,不敢让他留下,因为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鹤鸣,你的呦呦很疼很难过,很想你很想哭,想要你抱抱,想要你温柔抚慰。
“姑娘,姑娘吓坏了。”大欢从来没见过苏清欢如此失态的模样,见白苏白芷两个人几乎都拉不起来她,焦急地道,“老爷,我要去看看姑娘。”
魏绅眼神中的震惊早已一闪而过,此刻只余清明。
他冷笑道:“好大的胆子!”
秦放竟然连前线战事都能撇下,回身救苏清欢,这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看苏清欢那样,再想想那支羽箭刁钻的角度和精准,聪明如魏绅,并不难猜测出答案。
显然,杜景只比他略晚片刻,也想到了。
他沉默地站在一边,负手而立,手在后背紧紧攥成了拳头。
他听大欢说过了苏清欢的所有表现,即使在最危险的关头,她也没流过一滴眼泪,不仅自己坚强乐观,还努力地去安慰其他六神无主的妇人们,与成王商谈条件,最终等到了今日。
即使刚才,面对成王的锋刃,在她以为濒死之际,都没有哭一声。
可是,她看到了将军,便哭到难以抑止,浑身颤抖。
她哭出了委屈,哭出了思念,只有面对将军,她才会有这样温柔多情软弱的一面。
“姑娘,姑娘——”白苏抱住苏清欢,也看到了陆弃远去的身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人,没有人了,回去,咱们回去好不好?”
她带着信赶回来,得到的就是苏清欢被人掳走的噩耗。
那瞬间,她觉得天旋地转,日月无光,心像被人撕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长淌,风呼呼地往里灌。
没有任何休息,她和白芷与杜景一道,开始艰难地找寻救援。
每一日,每一时,都是无比的煎熬——此生都不想再经历一次的煎熬。
白芷脱下自己的披风,盖住苏清欢已经看不出模样的衣裳,哀哀求道:“姑娘,咱们回去,您的伤口还要处理包扎。早晚都能再见,您这样,……会不放心的。”
苏清欢不知道是如何被带回暂住的驿站的,她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那个甚至没有让她见一面的身影。
陆弃,他来过,他救了她。
只要想到这里,她就委屈难过得控制不住泪意。
外面风雨再大,她都能傲然以对;可是她只看见他的衣角,就能脆弱到自己都鄙视自己。
白苏和白芷先替她清理包扎了伤口,然后要来水,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替她洗澡。
在这个过程中,苏清欢像失了灵魂的木偶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任由她们摆弄。
她太久没有洗澡,又在地上摸爬许久,换过两次水之后,才终于洗的差不多。
“姑娘,出来吧。”白苏小心翼翼地替她把头发用毛巾裹住,搭在浴桶外壁上,极尽温柔小心地道。
苏清欢揉了揉红肿得睁不开的眼睛,头靠着侧壁,贪恋温水的抚慰,低声道:“我想再泡一会儿。白芷,你去打听下,哪几家的姑娘夫人有伤亡,回来告诉我。白苏,你去给我要碗粥,我饿。”
两人应下,白苏又道:“奴婢去去就来,这驿站内外都是咱们的人,姑娘别害怕。”
苏清欢勉力一笑:“看到你们,我就不怕了。”
白苏看着她嘴唇上被她自己咬出来的小伤口,转过身子抹泪——姑娘受了多少磨难,她不敢想象。
等到她们两人出去,苏清欢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她只想一个人,好好地畅快地哭一场。
她的眼泪,如果不能得到他的怜惜,那就要骄傲地自己吞下,即使很苦涩。
陆弃,陆弃,你怎么就来了?
陆弃,陆弃,你来了又走,不能多看我一眼,心里是不是比我更难过?
我想你呀,想得心都疼了,碎了,我真的难过,难过得生无可恋,怎么办?
再苦再累,我没有哭;可是你一个背影,我就失去了所有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