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木着脸道:“我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得还不够清楚么?难道一定要我以死明志?”
“别别别,”小可忙道,“是我说错话了。看在我这么倒霉的份上,别跟我计较了。府里的事情你便宜行事,不必来和我商量,我现在脑子乱哄哄的。”
“等我说完你就不乱了。”姜月从容道,“事情要从我请人去醉仙居吃饭开始说起……”
“……那时其实我就怀疑是孙雪若了,但是毕竟事关别人名节,所以我没敢声张,也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小可呆呆地看着姜月,只见她嘴唇上下翕动,却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一般。
孙雪若在婚前就已经给他戴了一顶有颜色的帽子了?
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传说中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
传说中的温良恭俭让,娴静端庄呢?
“那日我觉得火势蔓延太快,心中竟然有一种,孙雪若是不是金蟾脱壳的感觉?我本觉得自己想法匪夷所思,可是夫人听到我的自言自语,却闻到了桐油味。”
“我和夫人在宫中都见过孙雪若,听她说过话,所以替代她的丫鬟,为了防止露馅,一直没有说话。”
“死在新房的两个人,是孙雪若的两个贴身婢女,其中假扮她的那个,在几个月前已经假借配人的名义离开,实际上一直藏在暗处。”
“我还怀疑,怀夫人根本就知道实情,甚至在帮助孙雪若。”
小可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地道:“孙家欺人太甚!”
尤其想到他做小伏低,甚至怀疑自己真的克妻时的自卑,之前有多低沉,现在就有多愤怒。
“你先稳住。”姜月道,“夫人的意思是,在抓到孙雪若和那个男人面前先不告诉你;但是我觉得那样你还会继续伤心消沉,所以特意来告诉你一声。但是你一定要沉住气……”
小可沉重地点点头,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笑意:“横竖我已经成为了京城的笑柄,这次不把孙家的皮扒掉一层,我是孙子!”
他对孙雪若的死感到无比痛心,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最后告诉他,一切都是她的谎言,他能饶了她?
他现在就想把这女人抓回来浸猪笼!
姜月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无论怎么解决,恐怕最后都会连累到你。虽然你完全是无辜的,但是恐怕还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我知道。”
“我帮不上什么,但是我只能和你说,这些都是一时的,人们很快就会淡忘,会有别的新鲜话题吸引他们的目光。”姜月不无同情地道。
“嗯。对了,别光说我的事情,牧简之有没有找你?”
姜月垂下眼帘:“我没有见他。”
小可也没心思管他们的事情,便道:“等我府里这出闹剧过去,我给你俩调解一下。行就行,不行以后也别这么硬挺着煎熬。”
“我从来没有煎熬。”
小可看她坚决模样,更没法说什么了。
阿狸没有让众人失望,很快带人找出了孙雪若和她与之私奔的男人。
原来那男人竟然是她表哥,怀氏的侄子。
“闹大了,你名声也被毁了。”姜月理智地和小可分析,“但是不闹出来,你这个闷亏就就得咽下去。”
“闹,为什么不闹!”小可冷笑一声,“今天我就要好好闹一场。我横竖都不好过,我也不能让孙府好过。”
小可让人抬着丫鬟的棺木在侍郎府正门停留,吹吹打打,四下有人来看热闹,小可就道:“孙家的丫鬟太金贵,我配不上,现在完璧归赵。孙家的大姑娘,成亲路上走丢了被人领走,表兄表妹一家亲,不如就此定个婚。你们孙家的事情,就自己捋明白了。我这样的傻子,就不敢参与了。幸亏皇上追封诰命的旨意没下来,否则你说孙姑娘,你是死呢还是活呢?”
嬉笑怒骂,他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鲜活。
事情闹到这地步,被人抓了个正形,孙家无比气短。
孙侍郎颤颤巍巍带着儿孙出来谢罪,小可却不让步:“这才几日前,怀氏带人在我府门前大吵大闹,喊打喊杀,那时候你们孙家的爷们一个个装死看戏,现在总算活过来了?晚了!”
总之,当初怀氏怎么在小可门口闹事,小可一一偿还,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聘礼要回来了,小可直接让人把所有的东西抬到当铺里,死当。
孙家还送了补偿银票,被小可撕了。
孙家这种,最后老死不相往来。
事情终于真相大白,孙雪若宁愿跟着一文不名的表哥私奔,也不愿跟着如日中天的小可……正如姜月所担心的那样,众人的唾沫星子都快把小可给埋没,虽然他也是被害者。
小可心灰意冷,和皇上请命离开京城。
阿妩也帮小可说话,皇上便同意让他暂时离开,但是不许他带兵,只同意他病休半年,可以出京走走。
“姜月,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小可半夜跳进姜家,敲敲窗让姜月出来,提着酒壶在院子里把自己灌了个烂醉。
“不想听。”姜月道,“我早就说过,你英雄气短,你看是不是?吴如沐那是你喜欢的人,怎么样我也不说了;孙雪若算什么?为她酗酒,她配吗?”
“不说这些,我要告诉你个秘密。”小可醉醺醺地靠近她,引得她嫌弃皱眉也没察觉,“嘿嘿,我一直偷偷叫你大脸,因为你脸真大啊!”
第1626章 番外之小可(二十六)
姜月抓起手边的盘子作势要砸他,然而还是放下,自己笑了:“不看在你情场失意的份上,我就砸过去了。脸大怎么了?脸大吃你家米了还是挡你家路了?”
小可嘿嘿笑:“那不是我从前傻吗?”
“你现在就不傻了?”
“不傻了,不傻了。”小可仰脖灌了自己一大口酒,“要是再给我选择一次的机会,我宁愿选择你也不会选择孙雪若。”
姜月愣住了,不想他竟然拿自己来比。
可是他也就是有口无心,所以她面上只短暂闪过复杂神情后便道:“那你就不想想我能看上你?你听话吗?你好看吗?你孝顺吗?你哪一条符合我择婿条件了?”
来啊,相互伤害。
在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夜里,两个在各自情感生活中受过重创的人,互相“伤害”,也互相慰藉着。
小可很快把一壶酒喝完,趴在冰凉的石桌上,失神地看着天上的朗月道:“我还是想她啊。”
姜月没问“她”是谁,只道:“你等等我。”
她起身回屋,一会儿有些吃力地喊道:“快点来帮忙。”
月华如银,小可看她双手抱着一坛酒,手指间还捏着两只碗,起身一只手轻轻松松把她从重负中解脱出来。
姜月把两只碗摆放到两人面前。
小可把酒坛放在桌上打开,俯身闻了闻:“好酒!”
“别装。”姜月不客气地道,“花了十几个钱在隔壁买的兑水的酒。”
小可:“……你是不是有毛病?很缺银子?”
“我外公嗜酒,总是偷喝,所以我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小可撇撇嘴:“你一肚子鬼主意,谁将来娶了你,一定被你耍得团团转。等你成亲的时候,不管我在哪里,一定要让人给我带信。到时候我会封一份厚礼,抚慰你相公即将受伤的心,嗯,可能还有身体;也请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把你休回家。”
“闭上乌鸦嘴。”姜月起身搬起酒坛子给两人各自倒了一碗酒,然后拿起自己面前的那碗,仰脖咕嘟咕嘟喝下去,豪爽而大气。
小可看呆了。
“果然很爽!刚才看你喝的时候就想来一口了。”姜月抹了抹嘴角残余的酒道。
小可:“……你这是酒里兑了水还是水里兑了酒?能这么喝!”
“尝尝就知道了。”姜月挑眉,又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碗。
小可端起碗来也一饮而尽,“痛快!可是大脸,你确定这酒兑水了?”
“当然确定,我从小泡在酒缸里长大的你知不知道?我闻一闻就知道了。”姜月咕嘟咕嘟又是一碗下肚,看得小可目瞪口呆。
他也不能认输啊,喝酒能输给个女人?
于是两人你一碗,我一碗地杠上了。
月亮偷偷地爬上树梢,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