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天又黑了,言允眼神有些古怪的看了看殢无伤,那边头都没抬问了一句:“困了?”
“嗯……”言允犹犹豫豫的点头。
“进屋睡吧,床只有一张,你自己想办法。”殢无伤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淡淡的扔了一句。
言允犹豫了一下,转身进了房间,等又是斗转星移,殢无伤看着天光渐亮进了房中,就见言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趴在无衣手边,师徒两个都睡得十分沉,殢无伤不动声色的从桌子上拿起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香炉转身再度出去了。
等无衣真的一觉睡醒,天光已然过了中午,言允守在床边看他睁开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师尹终于是醒了,您这一觉睡了足足两天,可真是难得。”
无衣愣了一下,两天……他向来浅眠,每日睡眠最多不过两个时辰,今日倒真是奇怪,不过……也确实觉得身上舒服了很多,头脑清明不说,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下意识的转头,殢无伤就坐在不远的地方,依旧默然。
“打扰你这么久,当真是……抱歉。”殢无伤的冷淡让无衣微微找回了点神智,他从床上下来,腿脚已经不疼了,低头一看,身上穿着的里衣尽数换过,饶是无衣练得这些年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脸依旧是红了一下。
殢无伤没说话,看言允服侍无衣穿了衣服,又披上外面那层很厚的斗篷起身告辞,他才站起身惜字如金的开了口,“我送你。”
言允一路觉得奇怪,殢无伤说送无衣,一路下山却是无衣跟在殢无伤身后,两个人没人开口,山下一辆马车像是等了好久,殢无伤过去打了个招呼,便示意言允扶着无衣上车,随后,这个年轻的剑客骑了匹马在车后面缓缓的跟着,一路送到了京城丞相府。
呃……所以……送人直接送回到人家书房,毫不客气的跟着就进,又是什么情况?言允看着关上的门,眨了眨眼,但是殢无伤并没有进去多久,很快就出来了,他看着言允问了句:“有空房没有?”
送人……送到家……然后就不走了是……什么缘故?言允愣愣的带着殢无伤去偏院,迎面碰上了匆匆而回的撒手慈悲,对方看见殢无伤显然一愣,“你?”
“师兄。”言允恭恭敬敬的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儿?”撒手慈悲看都不看言允,如临大敌的瞪着殢无伤。
“师兄,师尹在外面遇到刺客,是这位大侠救……”言允在旁边小声开口。
“你闭嘴。”撒手慈悲一眼瞪过去,言允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殢无伤冷哼一声,“我在这儿,他才安全。不然指望身边的废物吗?”
“哼,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到嫌弃我们是废物了,师尹每个月都去看你,你倒好,根本从里到外都是冷血无情的一块石头。”撒手慈悲怒道。
殢无伤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撒手慈悲大怒,“你站住,你……”
“撒儿。”无衣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撒手慈悲一回头,就见自己的老师站在不远处,连忙过去,“撒儿,让他们去吧,你有什么事?”
“师尹……”撒手慈悲瞬间没了脾气,殢无伤冷哼一声转身走了,言允回头看了一眼,无衣对他摆摆手示意他跟上,言允这才跑了,撒手慈悲看了看无衣松了口气,“师尹近日气色倒是好多了。”
“是么?睡得不错。”无衣难得很真诚的笑了笑,“说吧,什么事?”
撒手慈悲叹了口气,“我刚刚从南边回来,岭南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回城的时候却听说……京尹的家人刚刚在他们家井里捞出了京尹的尸体,尸首分离,这么冷的天,也已经泡的发胀,另外……军尹驻守在北岭,前些日子,为了一个女人,派兵越界,与漠北驻军已然剑拔弩张。”
无衣一愣,刚要说话,就见外面又急匆匆进来一人,“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对方跑的很急,“军尹大人与漠北军冲突,咒世主已然得了消息,派了守护侯领五万重甲骑兵直奔那边去了。还有……边境十城百姓突然造反,杀了守城兵直接投奔了岭南军。”
……
漠北正值隆冬,咒世主手中一把刀,与他对战的,却是当年枫岫费尽心力送来漠北的小皇子,少年人今年十四岁,傲然执剑而立。
咒世主一刀过去毫不留情,刀带着风声,也带着中年人一声厉喝:“方才问题没答,我问你,什么是为君之道!”
少年人闪过咒世主的刀锋执剑回手,金属撞击,带着他清脆悦耳的回答:“为君,位天下。天下之事,上能懂天,下能知地,方能为天下主。”
……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乱世相守
“北山盟约已破,想来咒世主那边刚好得了借口,此番开战,一时半刻定然不能和解,不如趁势攻取淮南,仅带五万兵马,分散潜入淮南城四周,以闪电攻势,不出半月,城必破。”枫岫羽扇轻指沙盘,说的从容淡定。
邪天御武一笑点头,“计策不错。”他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十分感叹,“这些年多亏有你为我谋划,岭南原本各方面皆有不足,得你相助,这些却变得大不相同。”
“王兄过奖。”枫岫低头一笑。
邪天御武看了他一眼,又道:“这几日你也得闲,有空多陪陪本王那个结义的妹妹,你们两个成亲也好几年了,早点让她给你生个儿子,给本王添个外甥。”
枫岫低头称是,没再多话,等邪天御武走了,才重新又回到书案旁,目光盯着沙盘上面的东西良久没说话。
脚步声响,君曼睩从外面进来,“老师,紫樱姑姑说今日是正月十五,邀您到内院共饮。”
枫岫有些意外的看了君曼睩一眼,“你就说……”
“就说您与王上议论一番之后很是疲累,已然歇下,便不过去了。”君曼睩笑着开口,“您放心,我已经如此回话了。”
枫岫也笑了,他知道君曼睩一向聪明,这种事向来处理妥当,与紫樱假意成亲这些年,这小姑娘帮自己将这姑娘安顿的服服帖帖,枫岫有一次特意问过下人,下面人都说南王极宠王妃,吃穿用度从来贴心,春天才开了个头,预备给王妃消暑的冰便到了,秋天才有点风,各色新制的衣服、夹袄、披风便能给王妃摆一屋子,平日里吃喝,只要王妃无意提起一句半句,第二日准能见到。枫岫到各地去忙,总有人安排将当地好吃的好玩的先行送回府来给王妃。这番体贴入微,却都是这小姑娘一手打点。
“另外……”君曼睩大眼睛瞟了一眼沙盘,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竹筒来,“我今天出去,见到了一只特别肥的大黄猫,本来想捉来玩,却在它脖子上发现了这个,是关于漠北凯旋侯的消息。”
“给我。”枫岫直接扔了笔伸出手去。
“不行,我有个条件。”君曼睩背过手去认认真真的看着枫岫。
“什么条件?”枫岫一愣。
“等有机会,你一定要带我见见这个尚风悦,这几年他送来的信都稀奇古怪,各种动物身上都可能有,上次我买了颗白菜,白菜里都能长出军报来,别的我不管,他是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买那棵白菜的,还有,到底如何驯服那只大黄猫给我送信的,我一定要知道。”君曼睩说。
“行,等天下太平我还活着,我必然介绍他给你认识,给我吧。”枫岫毫不犹豫的点头,君曼睩将小竹筒递给他,难得看自己向来从容的老师略微有些着急的样子,枫岫没有去拆那个小小的竹筒,而是直接放在手里捏碎了,里面的绢布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枫岫一边看一边笑。
君曼睩在旁边啧啧的摇头,“漠北没有中原珥界主那些破事儿,连起居都要记,你们倒好,常年操这个心,我就不明白了,你连人家什么时辰起床睡觉都要操心,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到漠北去亲自守着,这么高端的送信方式,你们费劲全力插在漠北军里的探子,就被你们拿来记一个凯旋侯的起居录,简直……变态……”
“我也想亲自过去守着。”枫岫从绢布里抬起头来,“他这三个月平均每天就睡那么两三个时辰,战事又起,你当我不心疼?要是天下太平,谁不想守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岁月静好?”
君曼睩没再说什么,枫岫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一直看到最后,才有两行字写着:咒世主已认可小皇子之材,亲自指导,友可放心。待邪天御武与珥界主两败俱伤后,可与其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