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平点点头,拿了个枕头垫到她小腿下,又看了她一眼,关上门出来。王国勋道:“回来闹了一通,这是闹累了。”叹口气道:“这丫头真不省心,把我们一个个都埋汰了遍。”
大半晌,王西平才道:“我看到后院的睡莲缸烂了,还有血迹……”顿了一下道:“她没跟我说。”
“我号的准她脉。这不止是被砸了一下,肯定是吃了闷亏,不知道谁招她了。”王国勋往菜园走道:“这丫头从小就爱装大爷捅娄子,遇上硬茬就跑回来喊他哥。用咱老爷们的话,就是个没出息的软蛋子。还好是个丫头片子,这要是个带把的我能把他揍死。咱王家人都是带种的,出门挨打都要挺直背,她倒好,尽捡自家人欺负。”
王西平挨到傍晚,冒着雨又骑着摩托过来一趟,轻声走到床头,缓缓俯下身看她。
王宝甃听到摩托车声就醒了,王西平推门进来,她本能的闭眼装睡。她知道王西平离她很近,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凉气,她捏着被角骂自己没出息,自己心虚什么?紧张什么?应该大声的质问他?
王西平看着她乱颤的睫毛,直起身子看了她会,又慢慢的退了出去。王西平出去好大一会,王宝甃才翻身坐起来。窗外天已经黑了,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屋里昏昏暗暗,犹如她此刻的心情。
王宝甃心里燥得慌,像困在了迷宫里,死活找不到出口。她可以开口求救,但她绝不愿人知道她被困住了。她是无所不能的王宝甃。她本想杀个痛快,问王西平为什么背叛她。但理性告诉她,绝不能这么问。
王宝甃在内心跟自己大战了一场,她被撕扯的血肉模糊,体无完肤,也没理出个头绪。筋疲力尽的靠在床头,羡慕窗外的雨,没什么烦恼,入土即逝。心里忽而焦灼,忽而束手无策,伸手把台灯扫下去,又踮着脚捡回来,坐在床头跟王宝猷打电话。
俩人闲聊了会,王宝猷问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王宝甃说有,说着说着泪往下掉,让王宝猷回来打死他。王宝猷问是谁?他怎么欺负她了?他现在就能找人打他。
这话把王宝甃问住了,她也说不出来王西平怎么欺负她了,但她就是受了欺负。王宝甃咬牙切齿的说你别管,你就回来打死他,最好剁了喂狗。
王宝甃挂断电话,拖着脚去院里上厕所,从厕所出来,扫到门口的摩托车,心里腾了一声,挪到门口看到菜园里的黑影,犹豫了下喊:“王西平?”
王西平走过来,王宝甃问:“你蹲菜园干什么?”
“砸到脚怎么不跟我说。”王西平看她。
“没事。”王宝甃扭头回屋,“你回吧。”
王西平看着她,站在屋檐下不动。
王宝甃坐在床头,朝窗户喊:“你走吧。”话刚落儿,一道摩托车发动声。
王宝甃心里有点堵,鼻头发酸道:“谁不会装,这也不难嘛。”
大片刻,王西平又骑着摩托回来,手里拎着药走到床边,要替她换纱布。王宝甃摇头,“不用,谢谢。”
“纱布湿了,不重新包会发炎。”王西平拆开药袋,拿出纱布替她包。
王宝甃看他湿嗒嗒的头发,T恤跟牛仔裤上都是泥水,憋住不再说。
王西平包扎好,站那看了她会,王宝甃打了个哈欠,王西平转身出了房间,刚关上门,王宝甃就熄了灯。
王西平站在屋檐下,静默不语。王宝甃打给王宝猷的电话,他听到了。王宝甃的哭声,他也听到了。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明白跟自己有关,想问又不敢问。
王国勋吃了晚饭回来,看着屋檐下的王西平,奇怪道:“怎么跟站岗似的?幺儿还在睡?”示意手里的饭盒,“她妈特意做的酥肉汤?”推开门道:“幺儿,吃点东西再睡。”
“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今儿一天就吃了碗麻辣烫。西平等你好一阵了,快起来吃点饭。”王国勋说着回堂屋开了灯,看了看屋檐下的王西平,琢磨了会问:“你们是拌嘴了?”
王西平想了会道:“我惹宝儿生气了。”
王国勋愣了下,“生意上的事?”
“应该不是。”王西平话落,打了个喷嚏。王国勋略松口气,看看他,拿了条毛巾给他,“赶紧擦擦头发,怎么一身湿答答,路上是摔了?”
“没事儿,坳里那斜坡滑,摩托刹车有点失灵了。”王西平擦着头道。
“要是不想置换新的,那杂屋里还有辆老摩托,跟你这辆差不多,你用哪个零件就拆下来,拼凑拼凑比现在的摩托强。你爸这辆摩托跟你二爷一块买的,当时可花了一万块呢!家底都让他倒腾干净了,那时候一万块都可算回事了。”叹口气道:“反正你二爷跟你爸呐,年轻时就是个败家子。”王国勋正说着,王宝甃从西屋出来。
“你也能睡得着,那褥子好几个月没晒了,估计都潮了。你姑以前还来住住晒晒,现在都不住了。”王国勋递了双筷子给她,“趁热吃。”
王宝甃接过筷子,拧开保温盒,拉过板凳坐下吃。刚吃了一口呛住,王西平递杯水给她,王宝甃越过他,自己接了杯。
“意见不合不打紧,拌嘴也不打紧,合伙生意磕磕绊绊的很正常。但一定要好好沟通,话说明白了路才顺。心里都窝着气,生意哪会做的好?”王国勋意味深长的说完,拎着烟袋道:“我去你大伯家坐会儿,宝源跟樱子都回来了。”
王国勋走后,王宝甃埋头吃饭,王西平站在门口,俩人没说一句。前者是憋着火,后者是在反省。
王宝甃放下筷子,回头看他,“早上去哪了?”
王西平犹豫了下,“我去见陈家姑娘了,你妈……”
“就是去相亲呗?”王宝甃打断他。
“好,是我妈让你去的,你推脱不过。”王宝甃点点头,“你手机给我看看。”
王西平张张嘴,王宝甃抬手道:“你不要说话,我就看一眼微信。”
王西平攥住手机,王宝甃要夺,突然顿住看他,“你加了陈淼微信?”
王西平像是被人扼住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
王宝甃直勾勾的盯住他,泪往下湍,拼尽了力气压制住自己,捶着胸口道:“我心脏快爆炸了,我要死了!”
第五十二章
王宝甃直勾勾的盯住他,泪往下湍,拼尽了力气压制住自己,捶着胸口道:“我心脏快爆炸了,我要死了!”
“你昨晚上还亲我,今天就背着我相了别人?这算什么?我一直认为我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懂我我懂你,有些事有些话我们心照不宣。你说你一辈子不结婚,我才允许自己跟你亲近,跟你接吻,我从没掩饰过对你的喜欢。我跟你说的话,有好些都从没对人说过,这个世界上我……我掏心掏肺的对你好……你转身就背叛了我。”
王宝甃压制不住了,不管不顾道:“我曾有一刻想过,我也不结婚了,就我跟你……咱们俩一辈子都这样好,我还想过……我甚至还想过给你生孩子,我想了很多很多,反正我是绝不会丢下你让你自己孤老终身……你扭头就狠狠捅了我一刀……你转身就捅……”王宝甃止住话,不停的打嗝,说不下去了。
王西平捂住心口坐下,手不自觉的痉挛。
“陈淼早就问我要过你微信,我不愿把你……我妈撮合你相亲,我还信誓旦旦的……算了。”王宝甃摇摇头,“就这样吧,我已经对你反感了,你不要再靠近我了。”说完,打着嗝回了西屋。
王西平勉强撑着站起来,想要跟她解释,喉咙像灌了浓硫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国勋从大儿子家回来,看到屋檐下的王西平,心下一愣道:“这丫头气性还不小?这犟脾气早晚要吃亏。”说着就要敲王宝甃的门。
王西平拉住他,大半晌道:“太爷爷,是我的错。”王国勋看看他,又听到屋里的打嗝声,心思一转,当下明了,扭头回了堂屋。
王宝甃一夜未眠,王西平一夜未眠,王国勋也一夜未眠。鸡啼鸟叫,王国勋起身要上厕所,看到西屋屋檐下的人,又折回躺床上,翻了会拿起烟袋抽。
王西平天亮才离开,摩托车也没骑,回家冲了凉,换了衣服,直接去了民宿。王宝甃捡起门缝下的信纸,犹豫了会,折了几折,压在台灯底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