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呢,如果不知道熟料和砂石的配比,以及不知道该如何根据建筑的承重计算各部分的配筋率,根本就没法拿水泥来建房子。强行建了,也不是现场开裂,就是原地坍塌的结果。
不过修路倒是简单一些,但也需要和细沙石料配合使用。对了,还有白垩矿和黏土场、采沙场的原料保障问题,他们将作监也是选了好久,才圈定了几个,这里头的技术要点很多,细节其实都很有意思的,如果各位有兴趣,将作监那里还有详细数据和资料,各位的级别够了,只要愿意学习的,欢迎各位大佬莅临指导bb……
李元纮说完这些,诸位大佬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东西烧出来也不能直接用的!那就没问题了。
还有,不要再说数据和学习几个字了,他们并不想去看将作监的这些机密文件,谢谢。
最后,还有从北面回来的新宰相张说加码,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严重。朝廷担心泄密,无非是怕水泥的制造方法被突厥和吐蕃学去。但其实,他们一个二个都是在草原上住着,从来逐水草而居,对于绝大多数突厥人和吐蕃人来说,建房子是什么根本没听说过。
虽然说,他们的贵族偶尔也会脑子一抽,决定在某个地方建个城市住一住,就比如吐蕃人,他们那里像样的房子还不少;他们也会在关键地方建筑堡垒——但实际上即便没有水泥,他们用石头做的就已经很结实了,说不定还比水泥的更结实一些,打起来是很费劲的,如果没必要,张燕公一点也不建议随便和他们开打。
扯远了,张燕公的意思就是,已经在敌人手里的堡垒,没有水泥,他们也轻易拿不下来;而如果敌人也有水泥,那除非他们直接建起一堵水泥墙,否则也没有太多用处。
而现在,知道他们的敌人即便拿到了完整的水泥,呃,熟料?的烧制方法,也没可能建出一堵能用的墙出来,那就更放心了。虽然一旦工程开始,一些似是而非的细节迟早会流传出去,但凭道听途说是做不成事的,朝廷只要和以往严查盐铁一样,堵住边境交易的关卡就行了。
这样从两个角度一讨论,皇帝也打消了最后的疑虑,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朝廷允许商人进场,但是他们要对参与这个项目的商人严加挑选,在各处白垩矿上也要一直有朝廷的人手监督。这样一来,相当于确保了原料和人员两个控制渠道,能最大限度地减小泄密的可能性。
剩下的事就不用多说,水泥的作用,长安城中人早已经有目共睹,他们眼馋这项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朝廷一旦放开这方面的限制,想要下场分一杯羹的商人不在少数。
为此,商盟提前成立了一个建筑施工公司,李馥在远离现场多年之后,又看到了熟悉的风景,忍不住大笔一挥,强烈建议他们叫中建集团路桥建设第一局。
看到这个要求的俞明珠是个什么表情,李馥当然是不知道了,不过后来正式的名称没有这么奇葩,省去了不明所以的部分,就叫中建第一局。
不管怎么说,虽然还是个烧水泥的,但听上去就有气势!
总而言之,就这样,筑路需要的大批量原料,就全被逐利而来又通过审查的商人们包圆了。
在这个模式里,朝廷给方子、给矿山,商人出人出力把水泥烧出来,朝廷再将其中合格的产品买下,前期的一部分货款会被折抵在烧制方法和矿山使用的费用中。
在这个过程中,朝廷收购了绝大多数水泥,但是被朝廷认定是不合格产品的一部分产品自然向民间流去。就像李元纮在朝堂上说的一样,这部分熟料直接盖房子是不行的,但是铺路还挺好学,不过就是掺沙子掺水、再加上碎石等着干,多看看也就能看个大概。生产熟料的商人既然要卖货,就都将这些步骤记了下来。这样一来,各种似是而非的使用方法,就随着商人们售卖水泥的脚步,向更多地方流传开去。
这部分的影响暂时还看不出后果,不过,原料生产的速度渐渐加快,朝廷有钱有人,第一期工程迅速推进。等到这一年年底的时候,皇帝看两京之间的大马路就已经修得差不多,一时激动,大笔一挥,就要带上全家人去洛阳过年。
全家去洛阳!
不仅如此,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将这次巡幸东都的时间定在了一年,这也就是说,明年大姐出嫁都是在洛阳办。
李馥在万安观里看他们打包东西,让他们将几只鸽子的笼子也带上。
这次去东都,在路上的时间果然很短。李馥没有坐在车里,而是自己骑着小马在队伍里来回跑,不小心就听见同行的大姐夫王繇(已经下旨了,可以这么叫了),和准二姐夫源洁(也下旨了,但是婚期还没定)正躲在离大队人马有点距离的地方说悄悄话。
李馥往那边凑了凑,发现应该是大姐夫专门找到源洁,正在向他专门叮嘱当驸马的注意事项。
“……永昌公主喜欢的是……听说子清你新学学得也不错,今后不妨多和公主交流……认真的,态度放在请教上吧,否则我怕子清你受到打击……”
李馥耳朵挺好,大概听了几句随风飘来的话,就赶紧带着豆卢姑姑溜了。
这八成就是大姐让王繇干的
,要不然他肯定不知道二姐喜欢什么,也不会特意告诉源洁,要怎么和公主相处。
唉,大姐呀,真是为姐妹们的婚姻幸福操碎了心!
除了发现了这件事之外,李馥在来回晃荡的路上,还不小心偷听到一两句十分可疑的对话。
“……她难得出宫……东都不是她的地盘……错过这次……”
听着就像是在搞阴谋啊!李馥警觉地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但是她只能看见一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宝光的车顶,她刚才经过的速度太快,没办法分辨出声音是从哪一驾车辆中传出来的。
李馥往那边靠近。
她走到近处,才认出来这一片区域都是后宫妃嫔的车马。
“丽妃娘娘好呀,看风景呢?”她靠近一个车窗,和正靠在车窗边向外看的赵丽妃打招呼。
赵丽妃瞥了她一眼,“还好,没死,不过也快了。”她说。
李馥看赵丽妃生龙活虎,并没有半点哪里不舒服的样子,声音也不像是她刚才听见的那个,于是她迅速和赵丽妃告别,又往下一个车辆的窗边行去。
“啊,是崔娘娘,四姐也在哈?你们好呀?出来骑两圈吗四姐?”
四姐礼貌地拒绝了她,她最近在学一种新舞,因为失传的部分有点多,她每天忙着自己编排补全,连路上的时间都不放过。
李馥告别四姐,一个个车窗走过去,直到来到了一扇朱棂嵌玉的车窗边。
她自然而然地敲了敲窗户,“是哪位娘娘、呃、”她忽然顿住,对着近在眼前的那张似笑非笑的芙蓉面。
“惠妃娘娘你好,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吧?吃得好、睡得好,路上没什么不舒服吧?十三妹也好吗?”她笑得大大方方。
“嗯,”武惠妃一双妙目在李馥身上转了一圈,她简短的应答声让李馥都觉得心里有些酥酥麻麻的,“有事?”她继续用仿若黄莺出谷的声音回答李馥。
李馥顿时笑得更开心了,她什么都没说,就当自己是吃饱了撑的,和武惠妃敷衍了两句,又去下一个车窗骚扰别人了。
“哇!德妃娘娘好!五姐也好呀!吃了吗喝了吗?要出来溜两圈吗?”
一边和五姐说闲话,李馥一边在心里想,要死,要搞事的是武惠妃呀,而她想对谁动手,也就一目了然了……
得赶紧和三哥碰个头。
李馥很快找到了李嗣升,她三哥就在皇后的车驾里。她先和皇后殿下打了招呼,又强烈暗示李嗣升不要再玩弄他们十七弟,赶紧出来和她说话。
皇十七子就是当年和武惠妃的皇十八子同年出生的皇子,现在不到两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因为他的生母郭顺仪在生下他不久之后就去世了,十七弟自那之后就被皇后殿下亲自抚养。
李嗣升放下逗弄老十七的玩具,从房子一样的凤辇里出来,也跨上自己的小马,和李馥在外头“嘚嘚嘚”地闲逛。
“三哥啊,最近殿下那边怎么样?没出什么大事吧?”李馥自己有段时间没有关心宫里的动向,这时候都需要向李小三寻求第一手的情报来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