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拍摄不是按照剧情来的,基本上是同一个地方会走完,然后再走新的,毕竟要搭棚。而剧中的感情是流动的,循序渐进的,这就需要演员来控制。李沛然的全部工作基本只有这场戏,把剧本和人物吃得透透的。
他站在门口,盯了两人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语气凝重:“你们两个,先站起来。”
沈竟睁眼,妆容半成,李沛然眼睛一跳。
站到一块,李沛然才知道为什么徐思会有刚才那虎躯一震、天要塌了的表情。就连沈竟的眼睛也开始肉眼可见的抽搐,难以置信,他忍不住看向李沛然,“李老师,你多高?”
“额……184了吧。”李沛然艰难的翻记忆,他已经很久没有量身高了。
徐思找道具组借来卷尺,现场量了一下身高,李沛然发现自己老竹出嫩芽,又长了一厘米,顿时“哦吼”了一声,吹了句口哨。
沈竟艰难道:“我看你百科上登记的是182……”他吞了吞口水。
“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有更新了吧。”李沛然想到其中几年的蹉跎,粉丝寥寥,关注无几,这时候哪有什么心情去更新资料,只想有作品,但什么都没有。
他释然的笑了笑,有些寂寥,有些落寞。
沈竟似是看出了他的情绪,很快切话题,叹了口气:“身为182的矮子,我觉得压力很大。”
最大的问题出在这里,剧里裴闲之是比谢凤初要高的,总不至于两人一同框,裴闲之没凸造型变成凹造型,那整个场景就开始垮了。
徐思叫住造型师,开始商量两个人的造型。最后决定少年时期和中年时期一个是垫发,戴冠,一个是垫鞋垫。
沈竟低头发了条微信,然后表情不变的抬起头。
粘假发的时候沈竟的头发垫厚,李沛然则是束发带。出来后效果比原来更好,干净而剔透。沈竟不愧是沈竟,就算是加厚的假发也能让他的颜值发光发热。
第一场戏是裴闲之成为御前侍卫,整个人是雀跃的兴奋,来找谢凤初炫耀。谢凤初下午刚被父亲耳提面命,要远离裴家人,但他不听,收到裴闲之鹦鹉传送的消息后就跑过去找他。两人在城北一家姻缘庙外相聚。
当时裴家已经如日中天,家中嫡女入宫做了贵妃,嫡子成为御前带刀侍卫,外边传出谢家和裴家关系不好的言论,甚至都传到了御前。皇帝调解宰相和将军的关系。谢凤初还年少,虽然有些感觉,但并未经历过官场相互碾压、上位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草灰蛇线,布局千里,一击必杀。
当时的谢凤初很凤雏,带着酒庆祝,裴闲之还记得他之前说的“若有好消息,我抚琴给你听”,于是去琴行将镇店之宝买下,谢凤初在梨树下抚琴,裴闲之高兴的舞剑,佐酒助兴,好不快活。
那可以说是他们最开心、最放松的一天。
这场戏的难度很高,裴闲之是意气风发,谢凤初是极度欣赏又克制,对方身上都带有自己欣赏的地方,在这一场戏中,这种细微的情感把握比前面的戏难的多。
李沛然又看了一遍剧本,要确保自己了然于胸,他发现沈竟没有在看剧本,问:“你都记住了?”
沈竟的表情有点臭屁:“所有文字的部分我都记住了。”
李沛然将信将疑,觉得这是小孩子的炫耀,道:“那咱们来过一遍?”
沈竟忽然打起精神,“来。”
一场戏对下来,惨不忍睹。
沈竟表现的太像个读台词机了,可以说他的所有感情都没踩到点子上,感情体现的都不对。李沛然心想幸好他前一部戏是个几乎本性出演,否则要腥风血雨屠版热搜了。
李沛然甚至能想到那腥风血雨的现场:#沈竟没演技##沈竟小学鸡##沈竟滚出娱乐圈#之类的。
徐思先看了一眼沈竟,愁眉苦脸的,他拉过来李沛然,语重心长道:“就要为难你带他入戏了,他的壁垒太深了。”
李沛然听到这句话有些诧异:“徐导,壁垒太深是什么意思?”
徐思笑的意味深长,看李沛然的眼神带着深思:“你们俩投缘,他进组到今天除了关键的话从来没有多一句废话的,和你处的融洽,你慢慢融化他,他的警惕心非常高,领域意识也强,你得融化他,他才能在戏里表现的不那么紧绷。”
“那我试试。”李沛然挑眉,转身后发现沈竟看着他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他回头的时候正好和沈竟眼神对上,沈竟朝着他笑了笑。
李沛然的瞳孔不自觉放大。
那笑容很甜,就像一个在黑暗行走的人终于看到了光,从裂缝中寻觅光芒。李沛然无法阻挡这样的笑。他眼睛藏着群星,干净,深邃,如同静谧的宇宙本身。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开始沉迷《星际旅行》真好看呜呜,我的舰长和大副,彻底迷上了这对>w<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
☆、吃饭
“眼神不要那么干,沈竟你的裴闲之太干了。”徐思给他说戏,“你想想古人的知己之情,对你来说什么是知己之情?大好头颅送给知己,是过命的交情。先暂停一下,你想一想这种感情你会怎么诠释?”
沈竟在旁边沉思了一会儿,表情变了,眼神立刻有了层次,而嘴角是抑制着上扬的弧度,将表情绷住。
徐思一拍大腿,十分激动:“对!就是这个感觉!保持住!”
他激动的跳起来,各就位后,喊了开始。
这一条拍的十分顺利,谢凤初盘腿在树下抚琴,白衣纹银边,气质卓绝的少年郎,清风吹拂,黑发乱我心绪,笑容是真,感情是真,是一种饱满的、水果成熟时候甜美的感觉。
这段戏拍的非常成功,导演喊“卡”的时候沈竟还是一副无法出戏的样子。导演在机器后看回放,确定没有问题后比了个OK的手势,又朝着李沛然的方向比了个赞,和场务开始折腾下一场的棚景。
这时候只能干等,也不可能睡觉。哪怕小憩一阵醒来后状态都不一样,脸会水肿,上镜超级明显,只能干熬。很久以前李沛然在其他剧组的时候就是看书,看剧本,刷刷手机。他不是自来熟的性格,有点慢热,但如果没人主动,一个冰山一个慢热,始终这么生分,对戏的进度不好。想到徐思的叮嘱,李沛然决定还是要主动出击。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话题,沈竟一脸若有所思,凑过来讲悄悄话:“然哥,你说裴闲之对谢凤初的感情……仅仅是挚友之情么?”
李沛然闻言失笑,“怎么,你不是看过剧本么?要说也是知己之情吧。”
沈竟不服,嘴角都张扬着倔强,似笑非笑的:“我觉得不止。”
李沛然:“……”他忍不住撸袖子上去晃沈竟肩膀,“醒醒,你收着点,这个笑话不好笑。”
沈竟被他晃笑了。
天气已经升温到三十度,穿着厚厚的衣服,这么动一下李沛然感觉自己要出汗了。深呼吸,平心静气,他还是觉得想笑:“你刚才那段话要是拿出去给书粉听,直男兄弟们估计能开始手撕你。”
沈竟一脸无所谓,道:“作者其实写的够明白了,谢凤初一生未婚,裴闲之的皇位都给了侄子,寝宫里还挂着谢凤初的像,一生都在偷偷看着谢凤初的人生。谢凤初也是,两朝为名,一世称臣,一生未娶,什么心思明白的人自然都明白。”
他未免过于耿直,李沛然心中忍不住想,其实当初他看原著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谢凤初和裴闲之对彼此都有越界的感情,但一生都不曾越界,成全了一世君臣之名。这种隐忍最动人,他便说道:“其实这样也好,在那个环境下,你还指望他们两个做什么,欲盖弥彰最动人,欲言又止最动听,逾矩一步,这部戏的张力就要消失大半,彻底成为爽文。”
沈竟摇头否定:“不爽不爽,是我的话,喜欢一个人就做好准备,悄悄靠近,默默守护,出现在对方身边,让对方离不开我。”
李沛然忍不住看他,发现原来他的眼神已经落在自己身上,那眼神有些奇怪,是裴闲之,又不是裴闲之。
“看什么呢?”李沛然忍不住问。
沈竟又开始笑,还笑的很莫名其妙。
“我现在好想打你啊。”李沛然忍不住叹气,抖了抖手上的剧本,“来,再对一遍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