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心死。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她曾经因为相信他而跌入深渊,导致她差点被唐大山侵犯,经历后来那些年在她原本计划以外的不幸,甚至几度差点丧命,那在她重新站起来后,在知道他其实根本不记得那些事情后,她该是何等的绝望,又怎么会对他重新付诸信任把下半生交给他。
他一句话不说,项绥也没想一定要从他嘴里听到点什么。
什么都不说最好,她不想要他一句轻飘飘的道歉,也不想听他解释为什么他会忘记这一切。从榆临市离开后设想的结局是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如今这样,于她而言,好像她以后会放下一点。
祁嘉亦如果还有点良知的话,只怕往后很长时间都要活在对她的愧疚里了。
真好,她这十四年来的耿耿于怀,或许还能有这样的分量。
“你想知道的为什么,我给你了。”她想知道的为什么,她就不要了。项绥面色冷淡望着他,轻声启唇,“现在知道了这些,你还会想要跟我结婚吗?还会觉得我们能结婚吗?”
项绥走了,祁嘉亦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桌上他为项绥点的菜品已经凉了,他给项绥带的东西也被她留了下来。祁嘉亦望着,眉角狠狠一抽,眼眶有点涨。他突然起身,大步往外走。
靳自南不知道祁嘉亦什么事找他找得这么急,在电话里里都能听到车子擦过空气的呼啸,声音还格外严肃冷硬。
不敢轻怠,睡意一下全没的他赶紧起床洗漱换衣服。
祁嘉亦找到他家的时候,他刚收拾好到楼下客厅。
看祁嘉亦面色似乎隐忍着什么,一双眸子黑沉,靳自南心里一个咯噔,顿时就不安起来。他从没见过祁嘉亦这副模样。
大脑飞速搜索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靳自南已经先如往常一般没个正形笑着迎上去,“祁队长怎么这么有空来看我?不会是又要找我喝酒的吧?”
祁嘉亦拿开他搭在他肩上的手,嗓音沉冷,“我有事情要问你。”
靳自南:“……”看这表情不是小事了。
心里惴惴的,靳自南还是给祁嘉亦倒了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你要冷静。”他把水推到祁嘉亦面前,在他对面坐下,小心看着他的脸色,“大事小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啊祁队长,你为难我没用。”
祁嘉亦没回应他的插科打诨,凉凉盯着他,开门见山,“我为什么会不记得唐果的事?”
靳自南一怔,霎时惊愕地望向他。反应过来,又心虚地躲闪开目光,干笑,“什么唐果,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项绥就是当年的唐果。”祁嘉亦分毫不受他的反应影响,“这样说你听懂了吗?”
靳自南手一个不稳,水杯一歪,桌面撒湿一大片。他缓过神来,手忙脚乱抽纸巾擦桌子。
他心里慌乱无比。所以第一次见面,项绥就对他们没有好脸色,眼里还有他们看不懂的情绪,是因为,她一开始就认出了他们?
当年那个面黄肌瘦肤色黢黑的唐果,是如今肤白貌美气质高冷的项绥?
祁嘉亦凝着桌面那滩水,视线上移,望向靳自南,“你知道项绥对我来说是什么人吗?”
“我喜欢的人。”没等靳自南给出反应,祁嘉亦自顾自说,“我孩子的妈妈。”
靳自南抬头。
祁嘉亦一字一句:“她怀孕了,我的孩子。”
靳自南错愕地瞪大了双眼,连桌面的水滴到地板也顾不上擦,就那么一眨不眨盯着祁嘉亦。
“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没有丝毫印象?”祁嘉亦双眸锐利,“靳自南,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你就一一告诉我。”
靳自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当年的事情,于谁来说都是无法启齿的不可提。人性中最丑陋不堪的自私、以德报怨,全部发生在如今光鲜亮丽的他们身上。那丑陋不堪的一面,他羞于让好兄弟看到,甚至自己也不敢回想。这么些年,他很偶尔会想到当年那个小女孩。不知道她后来有没有在约定时间到那茅草屋里等他们很久很久,不知道她后来逃出那个山坳没有,不知道她后来过得怎么样。也会想,当年他们要是把她一起带走,他会不会能过得心安理得一点。至少别因为帮过他们惹到麻烦才行,不然他们就愧欠她太多了。
他舔了舔唇,低头继续擦桌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祁嘉亦面色不动,眸色却尽是压迫,“靳自南,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靳自南为难又无奈,“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么,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有些事情,我想听你说。”
靳自南:“……”
和祁嘉亦对视良久,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他认命,挫败地松了手里的擦桌子的纸巾。
“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对不起她就是了。”他低声道。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祁嘉亦坚持。
靳自南其实不愿意把那时候的事再次剖开在眼前。
第38章
那时候,唐果一直谨慎地把他们保护在那间茅草屋里,给祁嘉亦送草药,给他们带吃的。他还记得,祁嘉亦知道她的事后毫不犹豫说要带她离开那个鬼地方时她眼里的光。
她内心应该是对这一结果很惊喜的,也对他们心怀感激,所以对他们更尽心尽力,也能感受到对他们更亲切了。
他嘴上没说,但心里其实有顾虑。在他们待在那间茅草屋期间,他们还躲藏过几次路过的人。他们已经从唐果的嘴里了解到这个穷困的村落里的人都是刁民,如果他们带上唐果一起走,被村民发现的话,怕是会犯众怒。到时候把他们激怒了,只怕他们一鼓作气非要逮到他们,他们就危险了。相比较他们三个人自己走,村民如果发现他们,碍于有两个男生在,对方可能不会轻举妄动。真的要对他们做点什么,激情也不如跟他们村子抢人那么高。
祁嘉亦总在分析怎么样能确保大家能安全出去,但是出去很远的地方才有信号,他怕出差错。他们家就他一个儿子,他不能出意外。他虽然爱玩,但不是那么胆大的人,也怕死。
而苏一沁从一开始就是阻止祁嘉亦这个惹麻烦上身的想法的。所以后来他们两个联合起来,等祁嘉亦可以走路后,他们约定好晚上在茅草屋会和,却在当天凌晨骗祁嘉亦告诉他唐果说她那边露出马脚了,改了时间,让他们赶紧去找她会和。
祁嘉亦半信半疑被他们拖走,刚到半山腰就觉察出不对劲了。知道他们的意图后,祁嘉亦跟他们起了争执。他坚持要言出必行带上唐果离开,要回去等唐果晚上再一起走,哪知几个人拉扯之间,祁嘉亦不知怎么脚就踩了空,从斜坡滚了下去,脑袋磕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当时就昏过去了,额头还磕破了皮。
石岭坑里落后得很,也不敢找村医,担心祁嘉亦出事,他和苏一沁哪还顾得了唐果,两人把祁嘉亦扛到他背上就带着他走了。
有指南针,他们之前也做过记号,天还没亮,他们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踪迹,几乎是按着来的路返回。
“所以我后来,失去了部分记忆?”祁嘉亦眉头始终拧着。
“对。”靳自南点点头,“你滚下斜坡,造成了脑震荡。石岭坑出来虽然一路基本无阻,但是路途长,耽误了时间……再说,真要失忆的话,也不见得早一点就医就能避免。”
“一沁背不动你,所以一路上都是我背。太累了,所以撑到翻过那些山,把你带出来后,我也累得昏睡了几天。”他低着头,“怕你知道会难受,所以这件事我们一直没再提。那时候你爸妈在国外,因为丧失的只是部分记忆,我们索性没跟他们说这些事,所以他们不知道你失去过部分记忆。”
祁嘉亦沉默听着,好一会儿,才开口。
“你知道我们当时吃的东西是怎么来的么。”他嗓音微哑,“那是项绥的饭。她没吃,省下来拿给我们了,因为我们是要带她离开的人。因为没怎么吃上东西,没有力气干活,她被唐大山打,后背上留下了曾经伤口很严重的疤。”
在葛州那晚同房时他轻易便摸出来了,一块有点三角状的略略凸起的疤。当时没太留意,在索际岛他再次碰到那块疤痕时,他问项绥了,项绥没出声,沉默着将他的手从她光|裸的后背和床单间抽了出来。那时候,他和项绥也在亲热,不过是他强迫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