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远远的长廊里走来了位妇人,盘着斜云髻,眉眼带笑唇淡粉,身着一袭瑶红色攒心海棠裙,旁跟了两位浅青色衣的女侍,半路上打扫浇花的女侍瞧见人纷纷行礼。
不多时,妇人便站在了文院前,身旁的女侍上前唤了一声,门口的婆子连忙起身拉开门,一瞧见来人眼都快笑没了,脸颊的皱纹挤在一起甚是献媚。
女侍操着口香软调子:“孙婆子,劳烦通报一声,咱姨娘来瞧瞧大姑娘。”
“是是是,老婆子我马上去。”
妇人与女侍站在原地瞧着婆子的身影消失,静静地打量着已收拾差不多的文院。
而沈宁正细细瞧着这个月母亲留下铺子里的账本,之前那些年都是宫里帮忙盯着,如今该她自己来了,太后便在离宫前让人交还到她手里了,不过这些个铺子的年年收益都还算是不错,毕竟有当朝太后给做后盾,不张眼的自然也就少了些。
清月正盯着那些女侍打扫,就瞅见了个喜笑颜开的看门婆子急匆匆往里屋去,便上前拦住:“站住,何事慌慌张张的?”
她今个刚来,这院子里的人也叫不是名字,只能眯眯眼瞧着,倒也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那婆子正是孙婆子,连忙停下步子,行了个礼:“清月姑娘好,咱家的白姨娘来了,想瞧瞧大姑娘。”
沈宁也听到了动静,便放下手中账本,让旁伺候的秋雨收了起来,瞧了眼秋云,人便上前撩开窗帘,道:“清月,咱们姑娘让人进来。”
清月点点头,便让人去请。
这正屋里不大不小,沈宁眼眸半垂,轻倚在金玉浅芍药垫上,樱子红的裙摆搭在一旁,露出一指绣着吉祥莲花瓣的鞋尖。
一旁的小桌上点了淡雅清香,翠玉茶盏浮浮沉沉飘着些茶叶,冒着丝丝热气,几盘点心随意的摆放着,秋雨秋云二人也默默做着手里的活计,屋内气氛祥和宁静,自带股与世无争的味道。
白姨娘掀开帘子瞧见的就是这副场景,弯弯的嘴角僵了下,就笑的更开了,微微行礼一口娇软嗓音:“奴家白玉兰给大姑娘请安。”
海棠裙如是海棠花似得散开,沈宁微微抬眸静悄悄的瞧着裙摆上的几朵艳丽的花儿,眼底渐渐聚齐一团层叠的雾气,千千重重的好似天山上的一轮凉月,让人心颤。
白玉兰的嘴角的笑意慢慢收起,微微弯曲行礼的膝盖也不敢贸然直起,眼眸的愉悦悄然无声的消失,换了抹微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白姨娘何须行此大礼?”沈宁瞧着白玉兰笑出声,微微直起身子,眸子里的光越来越凉,“许久不见,白姨娘倒是越发的动人了。”
“大...大姑娘。”白玉兰咽了咽口水,“不敢不敢。”
她眼眸四处游走,就是不敢瞧着沈宁,眼下心里正着急自己太鲁莽,没了刚灿烂如盛开海棠花的样子,心道果然是传言不可信。
“罢了,如今姨娘也瞧过我了,就退下吧,免得来日不知床在何处了呢。”沈宁的尾音又柔又甜,灿若繁星的眼眸笑弯了下来,轻轻摆了摆手,秋雨上前请着白玉兰离去。
这人来得也快去的也快,到让院里听着的女侍神情莫辨了几分。
沈宁瞧着人离去的背影,她面色沉了下来,清月瞧了一眼,让屋子附近的女侍下了去,从秋云手里接过冒着浓郁香气的热茶往沈宁杯子里添了杯。
“姑娘,白姨娘她今个来此是何意?”
“自是来瞧瞧我。”
沈宁轻语了这么一句,她微微合眼,脑海里模模糊糊露出一个掩面而泣的温婉妇人,妇人的脚前跪了位粉衣女侍,一副不语落泪,偏又是股弱不禁风。
约莫着是沈宁四岁那年,也是距离沈千要去边疆前两个月余左右,她母亲的一等女侍白玉兰爬上了自家姑爷的床塌,她虽年幼,却也晓得,母亲与白玉兰是自小一起长大,姐妹之间情谊也是不同。
可算是如此,世间的负心之人除了男子便是姐妹。
今个来瞧她,依照前世的路子,便先是哭诉这些年的不易与后悔,后又同着沈家将她送入火坑,不过她不愿在接招,更是瞧上了直接碾压蛇的七寸。
白玉兰想要的是什么,沈宁可谓是心知肚明。
作戏?她可只愿与毒蛇作,这种小青蛇就罢了。
想到此,沈宁轻语:“清月,你附耳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宁淡淡的抬眸,该掐七寸的一个也逃不掉。
第十八章
夜幕低垂,长长的走廊点了灯,小小鱼池里的鱼儿已快要瞧不清,而沈家女侍奔走各房请了人去正厅用膳,余下的那些都来往厨房厅里奔波。
清月正巧从前院里漫步而回,眼尾带着少许喜气,手里提了个米锦包袱,也不防人,她瞧见旁得女侍还微微点了点头,遇见识的人还热热闹闹打了招呼。
文院里,刚点上浅灯,秋雨伺候着沈宁换了衣裳,秋云正捧着把瓜子喂里屋门前挂着的嫩黄色鸟儿,清月到了门前与守门的孙婆子细语了几句,便进了院内。
秋云一瞧见清月人便将手里的瓜子递给旁的女侍,轻语:“你可回来了,姑娘等你许久了。”
清月笑而不语,只随秋云进了里屋。
屋里点了雅香,淡而不消,盘旋在空气之中,沈宁挺直了脊背坐在矮脚书桌前,一袭锦瑟水红色流苏暗花云锦裙,万千乌丝盘成了当下时兴的发髻,发间插了支红玉烟簪子,柳眉如月,入温几分的凤眸低垂瞧着桌上的书,旁边的烛台散着光打在她如玉面颊上,若隐若现了些压不住的妖媚,本淡色的唇上了许朱砂色口脂,到让人瞧着多了分沉稳。
清月俯身行礼,道:“姑娘,我回来了。”
沈宁抬眸,嘴角弯了弯,起身落坐在了软丝塌上,旁的秋雨立刻倒了杯刚煮好的茶,她轻抿了口:“事情如何了?”
热茶烫的她唇又艳了几分,瞧着竟让人心颤。
“与姑娘说的一样,我已将需收尾的全部办妥了,这是铺子里夫人留下的亲信送来的,另外回来时,我也是同姑娘所言的明目张胆大张旗鼓。”
话落,清月就将手里的包袱打开,取了些红木盒子物件递给沈宁,瞧着就是不俗俗物。
沈宁轻轻的抚摸在红木盒外雕琢的鱼儿,微扬的嘴角抿成了直线,细细长长的睫毛打下一层阴影,瞧也瞧得出现在人心情不佳。
此时,外面的孙婆子前来通报说将军回来了,要大姑娘去前院正厅等着里用家膳,一脸献媚,是个老油条。
里屋的沈宁摆了摆手让人下去,起身将手里的红木盒子放在了带锁的暗箱里,眼眸温柔望了片刻,母亲留下的都是忠仆,不过那些个不忠也成功上位了。
她倒十分喜欢瞧好不容易爬上去又摔下来的模样。
“咱这院里都是哪房的人,查清楚了吗?”沈宁转身坐在软榻之上,不着不急的瞧着眼前的三人,“咱们还未回来,各院怕已经把人塞进来了。”
秋云上前一步,道:“回姑娘,我和秋雨闲暇时与她们聊了几句,咱院子里的确是各院的人都有些,那些个女侍婆子小厮均来自大房二房包括今下午那白姨娘。”
“嗯,平日里盯紧点,府里事物摸清了吗?”
“差不多了,咱三房有两位姨娘,一位白姨娘,一位是将军回来后抬上来的苏姨娘,听其他女侍说,好像是欢院里的头牌,不过她倒是没往咱院里放人。”
沈宁抬眸瞧着秋云,嘴角一弯,几个时辰就能将三房摸个大概,果然是太后□□的人,行事风格聪明许多,不过那位苏姨娘她是知晓几分的。
“清月,去前面用膳吧。”她起身,清月笑吟吟的随在一旁,走到门口,沈宁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沉声道:“秋雨秋云你们二人该好好清理清理院子了,虫儿肥就剪掉些腿脚,蛇儿毒些就拔掉些毒牙,不毒的见先温养着。”
“是。”
秋云秋雨瞅着沈宁的身影消失在文院里,彼此望了一眼,便转身去了女侍婆子休息的屋里,虽是头一天,但该压的威风还是要压,先前她们本以为姑娘会过两日再说,估摸着是今个那白姨娘惹的气吧。
沈家后院里的文雅风气更甚几分,花草树木雕刻走廊一应俱全,让人瞧不出这是个武将的后宅,家风严谨度还是尚可的,忠于自个的主子,平日里明争暗斗却能维持表面平衡,也实属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