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里的猫箱递给老黎,说:“猫。”
老黎生平最怕绒毛动物,窜出一丈远,大叫:“救命啊!杀爹了!”
打开猫箱后的半小时,房间里上演了一场真人版猫捉老鼠大戏。
黎动进了书房,猫都给老黎了,他的任务完成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任务指向型人格。
他觉得老黎应该养只猫安放一下云养女儿的母性,于是就有了猫。
猫都有了老黎还要什么?逢年过节他也给老黎发红包了,每次出任务之前也都回老黎家住了,每天一小时亲子活动也都参加了。
他觉得这种父子关系堪称和谐完美。
老黎显然不这么觉得,他揪着头发跟这只好容易被买回家,跟谁都是热恋期的扁脸猫对视,这猫长得真是丑了吧唧的,黎动的审美为何如此不同凡响?
老黎一想很绝望,这么一来的话,不就代表他以后带回家的媳妇儿也很堪忧吗?
他真心觉得自己越来越朝着空巢老人队伍迈进,生儿子不如生块叉烧,还不如去养老院呢,现在就应该收拾行李!
老黎躲开热恋期扁脸猫,他冲去黎动书房,抬起手想敲门,顿了顿还是把手撤回来。
自嘲似的笑了声,“耽误他拯救世界呢。”
还不如跟猫玩。
黎动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一猫一老头已经相处和谐了。老黎握着扁脸猫的小爪子,教它看新闻联播,念叨,“我告儿你啊臭屁蛋,小蛋蛋,这是国家大事儿,你得关心啊。”
黎动看了眼这其乐融融的场景,蛋蛋显然不怎么关心国家大事,更对自己的名字显出一种生无可恋的无动于衷。
黎动觉得自己又通过统计学做了一次正确决定,看吧,他就说老黎需要一只猫。
第二天大早他出发,蛋蛋跳下沙发窜过来,爪子拼命向上抬,刺啦刺啦划着黎动裤腿,仰着小脸对他叫。
蛋蛋刚得到一个温暖的家,还没什么安全感。
黎动看着这毛茸茸的声线娇软的猫,内心毫无波澜,一点都不觉可爱,还不知有多少细菌。
老黎听到蛋蛋的叫声,跳下被窝,趿拉着拖鞋跑过来,一把抱起肥猫,说:“蛋蛋我的祖宗啊,外边儿可冷死了,你乱跑什么啊……哎呦你跟他撒娇?真是瞎了猫眼……”
黎动被无视得很彻底。
对于黎动这种不分时间的出任务,老黎习惯到视而不见,他就这么抱着猫回了卧室。
黎动接上小陈,小陈看了眼黎动,欲言又止。
上了飞机小陈终于忍不住问:“黎高,你还带了其他衣服的吧?”
黎动说:“没。”
小陈把自己裹成球,但黎动只穿平拆队行动员黑色卫衣,外面套一件黑大衣,小陈禁不住担心,别说到了流浪者世界了,他能不能活着走出白玉县都是个问题。
白玉县没有机场,他们飞康定,下了飞机一个男人来接。
军裤靴子,黑色羽绒服。
这男人打量了一下穿得跟要去南极度假一样小陈,还有宁死不穿羽绒服的黎动,觉得这二位这一趟,可有得受了。
黎动跟他握手,“黎动,298部高级行动员,这位是我同事,陈换。”
“卓静笃,无业游民,嘿嘿。”
卓静笃长得不错,棱角分明,眉骨处有一道疤,看起来就是那种单靠长相就能让你跪下来叫爸爸的爷们儿。
小陈当即哑巴了,陌生人,还长得这么凶残,惹不起惹不起。
不料卓静笃是个话痨,不知怎么得了导游的职业病,开车载他们去白玉县的路上将这周边的风土人情地形地貌介绍了个遍。
还讲了三四个鬼故事,四五个冷笑话。
小陈绞尽脑汁做捧哏,黎动一句话都没接,高原,他知道冷,但是不知道这么冷。
这气候真有点反常,他有点扛不住这往骨头缝里钻的冷。
他现在专心致志地跟身体的哆嗦跟蜷缩做抗争,悄悄运动着自己身上各部分肌肉,收腹提臀握拳。
“从前有个剑客,他的心很冷,手很冷,剑很冷,然后他就冷死了。”卓静笃忽然讲了个冷笑话,小陈一怔,干笑了两声。
卓静笃发现黎动就没接收到他的嘲笑,只能略侧头说:“冷吗?这破车暖气坏了,后备箱有件羽绒服,停车帮你拿?”
黎动点头,他从不死要面子活受罪,虽然穿陌生人的衣服,对一个强迫症洁癖处女座来说是个障碍。但现在保命比较要紧。
穿上羽绒服,竟还挺合身,黎动道了谢,卓静笃笑,“帅啊。我说羽绒服。”
小陈其实早就想建议拿自己箱子里的厚棉袄给黎动了,可是黎动一米八好几,他的衣服,黎高穿不进。
卓静笃跟黎动站一起,简直像参加偶像团体选秀节目的。小陈想哭,他的角色,就是给偶像们默默打call的小迷弟。
“人类普遍认为高个子是一种基因优质的体现,其实基因五花八门,没有良莠之分,都是人类自己的审美。”黎动冷不丁说。
小陈丝毫不觉得安慰,得,基因把起跑线都划得不公平公正公开了,他找谁哭去。
基因大概送了卓静笃一个野性的灵魂,他的车开得极野。在两车道的省道上疯狂超车。
小陈坐在后座,紧紧握着车顶把手,身体随着老旧越野的左右腾挪做离心运动。
“你这样开车,会让人觉得你是酒驾的。”黎动对这个绝对不肯走直线的狂野司机提出了意见。
卓静笃啧一声,“受不了,开太慢了,这些哥们回家抱孩子得了。”
黎动:“……”
后半程没有黎动和小陈说话的份了。因为卓静笃一直在接电话,还颇为光风霁月地开着车载电话系统公放。
黎动困惑,事无不可对人言指的是行事端正、光明磊落,不是指什么乱七八糟的私生活都可以拿来分享吧?
康定到白玉县,路烂得危机四伏,但卓静笃总共开了不到八小时就到了。黎动在被颠得像屁股底下装弹簧的时候还不忘统计,期间他接了六个电话,全都来自女性,第一声称呼分别为“老公”“男朋友”“叔”“亲爱的”“哥哥”“宝宝”。
小陈已经戴上耳机多时了,他实在没耳听。
黎动看着窗外大起大伏的山峦,在心里研究,为什么不同女性对自己的伴侣会有不同的称呼?
面对不同的女友,卓静笃的语气、神情、态度又都完全不同。
从文化演生、进化论、人类学、心理学、社会学各角度剖析了一番之后,他们到了。
下车,日落尚存余辉,黎动说:“现在某些文化还保持着一夫四妻的婚姻制度,但是多数已经是一夫一妻。人们普遍认为一夫一妻是较为稳定合理的家庭结构。”
卓静笃愣了半晌,挑眉,“黎动,你认真的吗?”
“一般来说女性在爱情当中的嫉妒心和自私程度更高,对独一和排外的要求很高。所以你同时跟多名女**往,要费很大精力隐瞒其他女性的存在,这会大大减少你感情中的美好体验。
“而且你这种从一部分女性手中获得财物来留住另一部分女性的行为,会有损你的自尊心,因为你在这个过程之中只承担了转移资源的职责,没有体现出主观能动性来。”
“所以我建议你逐渐减少同时交往的女性数量,系统脱敏。”
卓静笃觉得即使黎动找到了各种科学解释,也不能掩盖自己就是个渣男的事实。
他伸了个懒腰,提唇一笑,桀骜甩头,“爷就喜欢这感觉,刺激。”
渣男脱什么敏?
小陈卸下行李箱,乖巧地站在一旁听学霸和渣男的对话,假装自己和箱子都不存在。
黎动像是真对这课题认真了:“希望你能笑到最后。如果你的感情或者对方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麻烦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要检测一下自己的理论。”
卓静笃:“……”
对着黎动这张为科研代言的俊脸,卓静笃说:“您……哪个神经病院的病友啊?”
黎动:“嗯?”
“没事,直接进流浪者世界还是吃了晚饭再去?”卓静笃决定不跟神经病一般见识,“建议先吃饭再去,因为进去之后就只有能量补充剂了,啧,那味儿,丧心病狂。”
“你是平拆队的员工吗?”黎动问。
“是,也不是。”卓静笃不太想提这件事,“你们赶紧去吃饭,吃完我送你们走,好去找个姑娘系统脱个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