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卓静笃就不会进来把他们好好的行动搅成一团乱麻了。先是带进来了磁场屏蔽器,现在搞得小陈的装备全丢了。
黎动正想谴责卓静笃,手表突然“滴滴滴”响起来,他按下接听键,小陈紧接着也按下去。
“两位,乐不思蜀了?一份报告都不上传,监控台马上要把你们标失踪了。”应急指挥部老大梁曦的声音传过来。
流浪者世界的诸位齐齐望着黎动小陈,他们竟不知道,手表还会说话呢。
莫慈摸着脚踝,本来还心有余悸呢,这会儿听到声音惊讶无比,把脑袋凑过去,对着手表说:“你好呀!”
对面明显愣了一下,黎动脸上浮起一个不明显的笑,一会儿梁曦说:“什么鸟语?”
黎动摸摸莫慈的头,压着手表说:“我们要开个会,等会儿回来,哪儿都别去。”
黎动跟小陈走到外室,给平拆队总部汇报工作进度。
两人的AI都跳出来,梁曦的脸出现在显示屏,浮在半空。
她穿衬衫风衣,妆容纹丝不乱,说:“按照监控台汇报,你们已经在流浪者世界,嗯,一天十六小时四十多分钟了。现在汇报一下任务进度。”
小陈不敢跟梁曦对视,低着头眼睛都不晓得往哪里放。
黎动说:“近两天复仇女神碎了一颗星球,陨石碎片掉落地面,侵入流浪者世界的某些死尸的神经,这些尸体越境杀人。”
小陈:“嗯?”不是怀安杀的吗?
黎动判断这件事其实不那么重要,白玉县杀人事件在平拆队遇到的灵异事件中等级应该是最末级——没有大规模伤亡,也没有什么鬼神出没引发现象级混乱。
从前这种程度的微型灵异事件都被灵异部压了下去,给受害人家属做出赔偿就算完结。
而且他们任务结束之后要铲掉两个世界之间的勾连管道网,不可能把异世界的犯人带到本世界来兴师问罪。
所谓外交杀人世界,只不过是行动员必须告知异世界的掌权者,他们有一个变态杀手在流窜。例行把告知义务完成就行了。
现在灵异部不过是需要一个解释好写报告,所以他就没必要实话实说了。
虽然不够科学求真,可是如果把怀安供出去那报告页数跟复杂度直接得翻个番。比起来,两害相权取其轻。
梁曦接受了这个说法,说:“好,那么再有一到两天,任务应该就完成了吧?复制世界的数据还没见你们传过来。”
黎动说:“行动员黎动、陈换申请延长任务时间,至少在流浪者世界还需停留一个月,也就是本世界的二点五天。”
小陈:“嗯??”
梁曦本来已经做好下线的准备了,闻言眉毛一挑,抬起脸,“申请理由?”
“有人借复仇女神之手,在陨石坠落的同时给流浪者世界输送大批量暗物质,我需要对暗物质和陨石做出研究。利用不可抗力进行命运安排、能够控制人体神经的命运元素碎屑……”
梁曦额角猛跳。
黎动说:“有理由怀疑是Fate的人。”
小陈:又是Fate,好吧,鄙视链最底端的初级行动员就该尽职尽责当好螺丝钉,不该过问的不过问。
梁曦觉得自己有十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情绪镇压不住的感觉了。
黎动在显示屏上看到她眉毛抬高,眼白面积变大,看起来瞳孔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收缩,脸也是刷地就白了。她不自觉压低声音问:“你确定?”
黎动摇头,“不确定,墨菲定律。”
墨菲定律:凡事只要有可能出错,那就一定会出错。
用人话说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现在汇报大领导,行动后续调整发到你们的AI上……”梁曦突然一顿,“你背后,卓静笃?”
卓静笃走进来,对梁曦摆摆手,吹了声流氓哨,“好久不见了曦妞儿,怎么样啊,工作忙不忙?哎呦都有眼袋了,我得推荐你款眼霜。”
“你进来干什么?!”梁曦吼卓静笃,他们是平拆队第一批行动员,十五年前同过窗。
卓静笃提唇,“不是听说Fate进来了么?我虽然是个死宇宙清理员,但也有一颗拳拳报效师父、组织和国家的心。”
梁曦皱眉,“你别忘了你为什么成的死宇宙清理员,别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里,赶紧给我出来。”
“你要是确定他们俩能搞定Fate,”卓静笃耸耸肩,敲敲表壳,“那赶快找监控台用个人场把我弄出去,这特么的冷死了,出去我去蓟城找你啊妞,给你带眼霜。”
梁曦表情都扭曲了,拍案而起,竖起一根愤怒的手指,隔空指着卓静笃说:“都给我原地待命,你要是敢给我整什么幺蛾子,信不信我让你在流浪者世界流放到死?”
她收了线,急匆匆跑去大领导办公室,穿着高跟鞋差点崴脚,焦头烂额扑面吹到了所有擦肩而过的同事身上。
黎动收了线,对AI说:“拨给老黎。”
老黎接起电话,一只雪白猫爪“吧唧”一爪,把摄像头按得死死。
老黎忙得很,一边把蛋蛋的爪子捏住不让它随心所欲,一边冲着摄像头喊:“干啥?没啥事儿挂了啊,蛋蛋没有安全感,我得跟它沟通感情!”
蛋蛋躁动不安,冲着手机狂喵不已。
黎动明明记得两天前他走的时候蛋蛋还是个大家闺秀来的,才几天就被老黎惯得上房揭瓦了。
黎动说:“我看见玫姨了,把蛋蛋给玫姨控制着,我有话说。”
老黎“呦”一声,说:“那哪儿行啊,你玫姨都被抓伤了,这孩子认人!”
黎动说:“爸。”
老黎的反应,就好像那些日常被叫乳名,因为做错了事忽然被叫了大名的孩子,蓦地紧张。
黎动用这种口声叫他的次数,那是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
他把蛋蛋交给玫姨,自己捧着手机进了卧室,说:“你在外边有种了?没事,带回家就行。”
小陈实在忍不住,喷笑。
黎动看了眼小陈,小陈赶忙抿嘴把笑收敛起来。
黎动说:“我妈没的那天我去上奥赛班,回来就听见你们说她因为高跟鞋鞋跟崴了,摔地上头磕到了下水道井盖,没了。”
“啊,提你妈干啥?”老黎说。
“我那时一直觉得我妈死得太过于别具匠心。后来再大两岁,也就想明白了。如果她真的是意外,你哪儿用火急火燎托关系下午就给她火葬,我总不能连我妈最后一眼都不能见。而且我妈穿高更鞋走路我又不是没见过,健步如飞,这实在是一个很蹩脚的死因,老黎。”
老黎那头沉默了,小陈一时感觉自己好像在窥探别人的隐私,拉着卓静笃离开。
两个人隔着屏幕双双沉默,气氛发紧,紧得像两个人脖子被同一条锁链卡住了。
老黎咳嗽一声松缓一下情绪,说:“我没什么脑子,你一直知道。你妈跟你,都是天才。”
黎动说:“我之前从来没提过这件事,也是觉得人都已经没了,生死之事,很普遍,不由人。但是爸,我妈是被人谋杀的,对吗?”
老黎深深叹息,动妈死去那天的场景爬满他的视网膜。
黎动看着视频那头的老黎,仿佛能心有灵犀,看到他眼前闪现过的那些画面。
他不用真的看见,也可以猜得到。
死状不会优雅。
动妈睁着眼,倒在血泊里,手里捏着一只三角形的铜牌,上面刻着一个简笔的女神,女神手里还有一个三角盾牌,标着一个花体的“Fate”。
一派狼藉之中,老黎跪下来,合上了她的眼。
铜牌一直握在动妈手里,直到她被推进火化炉。老黎想,她那么要强,一直喜欢将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他半抬着褶皱松弛的眼皮,有点呆滞之意,对黎动说:“她有了预感,嘱咐过我,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让我一定瞒着所有人,不要报警,立刻下葬。一直到她走,她也没说过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但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同床共枕的人呢?我早就发现,你妈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中学物理老师。”
“嗯,我满十八那天你才把她的信给我。我妈替Fate做事。我问你这些,只是要确认一下……”
又是沉默,黎动没说出的话他们都听明白了。
只是要确认一下,她是死于非命。
黎动说:“我挂了爸,过去很多年了,玫姨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