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窥江穿的是在家里的单衣,现在在门口吹了这么久的风,已经是微微冻僵了,裸露的脖颈有些病态的白,清楚地衬出青色的血管。齐衡眼神瞥到,解下了自己的围巾,想要围到陆窥江的脖子上,却被轻轻闪过了。陆窥江指指客厅的方向,话里夹杂了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一份甜蜜:“吃醋吃得厉害。”
齐衡勾唇笑起来,不再强求,低头用怀旧的语气说:“这三年你在公司这么拼,身体都拼坏了,光靠那口烟和咖啡吊着了,回国了之后别这样。”
“不必挂心,”陆窥江疏离地说,“不会耽误公司在中国的生意。”
齐衡戴上围巾,用力眨了眨眼睛,语气微酸:“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陆窥江一弯腰:“齐总慢走。”
齐衡受了陆窥江这一礼,默不作声地把礼品盒又捡回来放在地上,认真看着陆窥江的脸:“这里面是中国区市场的资料,你先熟悉一下,这几年国内发展的很快,别回去抓了瞎。”
“不是礼物?”陆窥江有些诧异。
“不是,”齐衡说,“我早就能料到你我的结局了,还是准备资料更实际些。”
陆窥江不语,把礼品盒上沾的雪渍拍去:“谢谢。还有,提醒你一句,你这样骗了他,还想继续再骗你自己,最后两头不讨好。”接着毫不犹豫地转身关门。
客厅里,肖轲正撅着屁股,专心致志捞着锅里的漏网之肉,冷不丁脖颈里被放进来两根冰凉的手指,“嗷”地一声蹦起来,转头对上了陆窥江笑颜如花的脸:“陆小江,你找死!”
“哎呦,”陆窥江左右躲避着肖轲筷子上滴答下来的热油,浅笑着:“我错了。”
“真是的,”肖轲放下筷子,把陆窥江的手攥在自己的手心,嘴里说着责备的话,可语气满满都是心疼:“穿个单衣在门口站那么久。”
“没事,”陆窥江抽出手,在嘴边呵了几口气,坐在了肖轲对面,举起红酒杯,透过澄澄酒液看着肖轲有些被折射变形的脸:“新年快乐。”
“这只是跨年,”肖轲用果汁杯与陆窥江的红酒杯相碰,“今年过年挺晚的,要二月份月末。”
“嗯,”陆窥江从自己面前被堆得满满的碟子里挑出两块肉,放进锅里重新涮了几秒,探身放到肖轲的盘子里,“到时候正好回去过年。”
“嗯?”肖轲一愣,“你也回国?!”
“对,”陆窥江说,“一月底就走,”想了想,又补充道:“可以跟你一块回去。”
“我靠!”肖轲激动地绕过桌子要去抱陆窥江,却被嫌弃地一把推开:“围裙很脏,全是你吃上去的油。”
肖轲着急忙把围裙扯下来,扭身坐在了陆窥江的腿上,胳膊揽着脖子,额头都快要贴在一起去了:“那你在这边的工作怎么办?”
“老板把中国区划给我管了,”陆窥江扶着肖轲的腰,怕他一激动再从腿上掉下去,“刚刚老板来,也是为了给我资料的。”
“那是你老板啊,”肖轲若有所思,“看起来人挺好的。”
陆窥江眼神暗了暗,随声附和道:“是挺好的一个人。”
肖轲转头就忘了自己要问陆窥江什么,沉浸在两个人可以一起回国的兴奋之中:“我这三年结束了,还以为要跟你异国恋了,这下你也回去,起码没有时差问题对不对?”
“嗯,”陆窥江也轻轻笑起来,白皙的皮肤被火锅蒸得微微透粉,让肖轲忍不住就是一顿亲。两个人腻歪了一会,想起来饭还没吃两口,连忙坐好各自吃饭。
☆、第二十章
还不到十点,陆窥江就把肖轲安置在了大床上,一边往被窝里塞暖水袋一边嘱咐:“我就在书房看文件,不舒服了喊一声我就能听到。”
“嗯,”肖轲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手指快速翻过床头的书页:“这书感觉好久了,都泛黄了。”
“我妈妈的书,”陆窥江旋开台灯,关上了吊灯,让床头这一小块地方笼罩在暖黄色里,俯下身来亲了肖轲的脸颊一下:“我过去了。”
肖轲扔了书,揽住陆窥江的脖子,不满足地又多亲了两口,末了拍拍陆窥江后脖颈:“我等着你一块睡。”
“唔......”陆窥江嘴里含糊不清道,“沙发......”
“什么沙发,”肖轲佯装恼怒,接着又柔软下来,温柔地重复道:“我等着你一块睡。”
“......好,”陆窥江起身,掖了掖被脚,目光在肖轲脸上眷恋:“有事儿叫我。”
听着陆窥江的脚步声逐渐变轻,肖轲重新捡起来刚才扔在一旁的书籍。书的扉页上包了白纸,像是个有年岁的书皮,侧面工工整整写着一个“家”字,后面跟着“巴金”二字。
“家,巴金......”肖轲低念出口,手指微蜷缩,抚过有些晕染开的字迹,“家......”
陆窥江来到书房,打开了晚餐时齐衡送过来的文件。一拿出来,里面掉落了一张小卡片,上面用瘦长的字体写着:“多谢你我是这样的结局。齐衡。”
陆窥江两根手指捏着这张卡片,片刻之后手指一蜷,把卡片揉成一团,扔进脚下的垃圾篓,认真翻阅起中国区资料来。
两个小时后,陆窥江终于从案卷中抬起脑袋,瞄了一眼时间,匆匆忙忙进到洗手间里洗漱,小跑着回到卧室,又在即将进卧室的时候刻意放缓脚步,避免把地板踩出一点动静,靠着门框探出头来往卧室里看。肖轲已经是半倚着床头睡着了,书歪歪斜斜地将落不落。
陆窥江慢慢走过去,从肖轲手里抽出书来放在床头柜上,眼神临摹着肖轲的睡颜,觉得这一幕好像以前陪妈妈看的那些无脑伦理剧中演的:丈夫深夜加班回来,看见妻子强顶着瞌睡也要等着丈夫一起睡觉。
陆窥江绕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床垫下压的那一瞬间,肖轲就迷迷糊糊清醒过来,翻身把陆窥江搂进怀里:“几点了?”
陆窥江呼吸一窒,以为肖轲一直没睡,几秒后听到肖轲平稳深长的呼吸声时,才缓缓吐气,回抱住肖轲的腰,闭眼睡去。
第二天早上肖轲一睁眼,还以为仍然是半夜。厚实的遮光窗帘把阳光遮的严严实实,卧室里一片昏暗,混杂着晨后的气息。肖轲在床头上摸索出自己的手机,一开机就被突如其来的光闪了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才看清楚屏幕上的时间。床头橱上放着一杯水,肖轲伸手摸了一下杯壁,发现还是温热的,应该是陆窥江放在这里的。
肖轲一小口一小口地用水润着发干的嘴唇,随手向两边扯开了床帘。室外云都堆在一起,也是阴沉沉的,比拉着床帘时亮堂不了多少。对面院子里圣诞树上缠着的灯串一闪一闪,映在肖轲的脸上倒也是五彩斑斓。
肖轲先是洗漱了一番,接着一边喝水一边往外走,晃荡到了厨房,熟练地把自己盘到正在厨房忙活着的陆窥江背后:“小江,早。”
“睡醒了?”陆窥江往蒸锅里不知道放了什么调料,香味一下子就溢了出来,惹得肖轲嘴里开始分泌口水:“做的什么?这么香?”
“早茶,”陆窥江掀开另一个锅盖,用筷子戳了戳蒸着的虾饺,把其中一个拦腰夹断,馅里露出一只整虾。陆窥江夹起一半虾饺,放在嘴边吹了吹,确定温度可以入口后,扭头向后喂进了肖轲嘴里:“好吃么?”
“嗯嗯嗯!”肖轲一个劲点头,匆匆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张着嘴还想要第二口,却被陆窥江推了回去:“先去把你的水喝上。”
肖轲端起水杯一饮而尽,等脸从水杯后面露出来的时候,陆窥江已经把五六样早茶装盘盛好了,递给肖轲两个盘子,头朝客厅方向点了点:“走,去那边吃。”
这顿饭肖轲发挥了他毕生夸人的功夫,把陆窥江的厨艺说的是天上有地上无,接连扫荡了好几个盘子,心满意足道:“小江,我这是第一次吃早茶,太好吃了!”
“北方确实不大常见,”相比之下,陆窥江吃的就要优雅很多,时不时端起茶杯来喝两口,不像肖轲一样一停不停往嘴里塞蒸包卤味。
“嗯嗯,”肖轲赞同道,“我们那儿早上都吃包子油条豆浆鸡蛋灌饼咸鸭蛋肉夹馍豆腐脑煎饼......总之很多好吃的。”
“嗯,”陆窥江咬了一半虾饺,补充道:“不过我妈妈做的早茶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