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危楼显然对这个问题很熟悉,他连眉毛都没有多余地动一下便答道,“就是那个危楼,是不是还挺衬我的?”
早后半句就纯粹是拿自己开玩笑了。
盛卿卿没跟着顺从这句调侃,而是道,“危墙真要倒,在墙底下站着坐着不都一样?”
项危楼握着拳遮住嘴角低头笑了一下,从唇边逸出的笑声相当轻快,“盛姑娘,不瞒你说,见到你之前,我对你相当好奇。”
“我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听这句话了。”
项危楼终于发现孟珩就站在旁边似的,“但看来你确实值得孟大将军亲自引见。”
孟珩面无表情地站到了两人视线中间,“进去说。”
——他带盛卿卿来见项危楼的母亲,又不是项危楼!
但听着听着,孟珩不得不承认,项危楼比他会说话太多了,他和盛卿卿两个人有来有往说得相当开心,就跟挤在中间的孟珩不存在似的。
盛卿卿从项危楼那里陆续问了些相关的讯息出来,也投桃报李地回答了不少项危楼的问题。
可孟珩的沉默令盛卿卿不能不注意,她悄悄转头看了好几次孟珩的反应,最后在武定侯夫人院外时,悄悄伸手去勾孟珩佩刀上的剑疆。
临要勾到时,盛卿卿猛地想起孙晋说过孟珩这刀容不得他人碰,又拐了个弯拽住了孟珩袖子手肘的地方,小声喊他,“珩哥哥?”
孟珩不辨喜怒地嗯了一声。
“二姐姐所言不虚,项大公子确实能同你比肩,”盛卿卿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人心总是偏的,他哪怕再好,我也偏袒你。”
孟珩:“……”
他开始思考盛卿卿这个话里话外总在撩人的毛病是怎么来的,往后还有没有得改。
对别人改改,对他可以不用改。
“母亲在里面等你,”项危楼抬手让身后侍卫停下轮椅,他含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道,“盛姑娘进去吧。”
盛卿卿赧然地松了还揪着孟珩衣服的手,“多谢项大公子引路,我这便进去了。”
孟珩低声说,“我就在外面等你。”
盛卿卿仰脸甜甜地朝他笑了一下,就转头往里走了。
等门打开再关上,项危楼才面不改色地回头对孟珩道,“难怪你捧在手里怕摔了,是个要好好呵护的宝贝。”
孟珩转眼瞥项危楼时哪里还有好脸色,“昨天你到孟府的动作很快。”
项危楼扬了扬眉毛,“大将军也知道我平日里是做什么的,早一两刻钟收到消息直奔孟府,不难吧?你手底下的人也能做到。”
“前提是有我示意。”孟珩站在轮椅前,脚步极稳,“示意你动手的又是谁?”
项危楼的人几乎像是提前知道胡氏会闹事,早就找到了理由、早一步出发到了孟府,顺理成章地将胡氏带走,虽说大快人心,细品背后深意却叫人颇有些不寒而栗。
闻言,项危楼温文地笑了起来,长眉一扬,“是敌是友,大将军应当能辨认得出来。”
孟珩回以冷笑,“看着像敌军的,我一向是先砍了再说。”
项危楼视线落到那柄饮血成性的长刀上,笑意不改,“论动手,我确实不是大将军的对手。”他顿了顿,在孟珩真正动怒之前接下去道,“大将军调查这些日子,也该知道盛淮的身份有文章了吧?”
“盛淮是假名。”
“确实如此。”项危楼点点头,“那么是问,如今天下多少人家中没有几个亲生不亲生的兄弟姐妹?”
孟珩几乎是转瞬就从项危楼的话间领悟了他的意思,他立刻抬头往盛卿卿刚才进去的门里看了一眼。
“——你怎么会只独自一人在江陵留了这么多年?”武定侯夫人惊诧不已,“我知道你母亲和孟府是闹翻了的,但你父亲不是还有个嫡亲的哥哥、也知道你们一家人在江陵吗?江陵出了这么大的事,天下没有人不知道,他难道没有去找你、照顾你?”
第63章
武定侯夫人的话让盛卿卿愣了一下。
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间而已,她就回过了神来,“我没有听父亲提起过他还有别的兄弟。”
武定侯夫人紧紧地皱起了眉,她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清清楚楚,盛淮确实提起过他有个兄长。不过听他那时的语气,应该关系并不亲密。”
她很是花了些时间去回忆这些十分偏远的过往,神情不太确定。
“如果你都不曾听过,那或许不亲密还是个高估了。”
盛卿卿笑道,“若真是如此,父亲母亲想必是约好的,他们谁也没有提过除了我们兄弟姐妹外的家人过。”
武定侯夫人不解地低头嘀咕了几句,才抬头又端详了一眼盛卿卿,“曾经你父亲对我吹嘘过他的妻子,原来竟是孟云烟。”
“夫人也识得我母亲吗?”
“彼此打过照面的关系罢了。”武定侯夫人一摆手,“和你现在一样年轻貌美。”
武定侯夫人没说的是,这对母女的眉眼之间当然有些相似,但也只是相似而已。
孟云烟的美是静谧得像是倒映了星河的湖泊一样,可她的女儿眉眼之间却是全然不同的风情。
盛卿卿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能听见他人对父母亲的阐述,只要并非恶意,她心中总是高兴的。
“那夫人可知道我父亲那位兄长的名字?”
“我这头脑可没这么好使。”武定侯夫人干脆地说。
盛卿卿没想过能得到答案,便也没有太过失望,“多谢夫人今日抽空见我了,卿卿感激不尽。”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看我也没能帮得上你什么。”武定侯夫人耸肩,顿了顿后她又问道,“我听说你一个人在江陵城里住了好几年?”
盛卿卿颔首,“替家人守丧。”
武定侯夫人不必明说,盛卿卿也能想清楚其中细节。
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没人来找成了孤儿的她,那要么是不知道她的存在,要么就是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死活。
孟府算是前者,而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伯伯又是哪一种呢?
武定侯夫人沉默半晌,站起身来用力地拍了拍盛卿卿的肩膀,“是个好样的!”
盛卿卿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夸奖男孩子的方法称赞,怔了怔才道谢,又解释道,“江陵城在那场**之后幸存下来的人不多,家家户户都有些损失,因而街坊邻里之间同亲人差不多,我受了许多照拂。”
“那也不会让丧亲之痛变得更容易一些。”武定侯夫人征战沙场过,自然也见过许多残酷的场景,她又用力地拍了两下,道,“那你选择嫁给魏家老三这决定就很令人看不懂了。”
盛卿卿抿着笑没说话。
武定侯夫人清了清嗓子,道,“不过还没定亲,你要换人也很简单。”
她说完,往紧闭的门外看了一眼。
盛卿卿循着武定侯夫人的目光向外看去,想起了前几日孟府四房因提亲而起的那点摩擦。
可她到底不姓孟,不适当开口道歉,便安安静静地站着等武定侯夫人接着往下说。
“孟珩倒是和危楼有点像,”武定侯夫人嘀嘀咕咕地说,“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不赶紧找人娶了,也不看看比他们小许多岁的早就都成婚了。”
“项大公子温文尔雅玉树临风,我只见他一面便觉得如沐春风,应当是没遇见动心的人吧。”盛卿卿笑道,“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看大公子是个心中事事都有主意的。”
武定侯夫人啧了一声,她沉着脸老大不快地说,“就是太有主意了,着急的就我一个,嘿。”她停了一下,愤愤地说,“我就不信孟珩他娘不着急!”
盛卿卿想了想,不好意思说孟珩有关的坏话,低头没应。
“不过也奇怪,孟珩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别人的琐事?就算是孟府自己人,他也没这么大耐心亲自一路护送过来,还用他的名义登门……”武定侯夫人不解地看向盛卿卿,“你到汴京似乎还不到半年?别人都怕他,你倒是和他相处得不错。”
这下盛卿卿点了头。
“他就更难找了,翻遍汴京城有几个姑娘家真不怕他?除了你,我还真数不出来。”武定侯夫人连连摇头,“我听说孟府里他几个堂妹都不敢喊他一声堂哥,全都是规规矩矩喊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