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天纵扬唇一笑,“怎么,担心我?”
江月白恼他抓错重点,但也确实是有些担心,所以就让他得意一会儿吧。
可是如果真的是她,为何会突然返回京城?
依当年唐疏夜对她的迷恋程度,她走后应该是把京城都翻遍了才是。就那样疯狂的搜寻都没找到,如今又怎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盛天纵倚靠在墙上,紫瞳里暗流涌动,“她的确是个麻烦的敌人。那时小小年纪,她就已经会操纵人心了。”
操纵人心?
江月白的心突然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盛天纵说:“当时她也只是个十七八的丫头,身边跟着一个明显功力在她之上的少年,她说什么,那人就做什么。半点都不反抗。不是操纵人心是什么?”
江月白沉默,慢慢地说:“按照我听来的,她应该不是京城人。”
盛天纵皱起眉,好像想起了什么,“是……那日见她,有听到其他人说些什么南国的,这么多年都没在京城见过她,恐真是南国人。”
南国吗?
江月白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文字,好像是上次在贤王府藏书楼看到的那本书,也提到了南国。说什么南国苗疆哪里,氏族没落,一整个寨子的人就剩下一个女子,后来也消失了。
会不会和陈白筱有关系呢?
江月白越想越觉得不对,难道事情真就如此巧合?
而且那本书残破不全,古里古怪,后面就只记载了那么一小段。信息还是破碎的,没办法拼凑完整。
说不定……江月白想要再去一次那藏书楼的心变得更加迫切起来,说不定那个“异闻”书架里还会有下一册可以看。毕竟那本书前面好多页都是空白的,如果不以常理推想,很可能会有配套的下册。
而且,她隐约记得,那本书的最后,还提到了一种什么人,说是与常人无异……
她缓缓摸上心口,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跳得比别人慢。
盛天纵蹙眉看着她的怪异表情,“怎么了?”
江月白蓦地回神,这才惊觉自己刚刚想到了些什么。她竟然在怀疑自己,怀疑她的身世同南国苗疆有关!
她可是土生土长的北国清水县人啊……她额前沁出虚汗,堪堪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她在想什么呢。
但是,江月白的笑意僵在嘴边,但是,根本没有人可以证明。
无人可以证明,她是从出生开始就待在清水县城的。就连好姐妹小翠,也不可能是一出生就认识她的。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她到底是谁呢?
又是不是真的没有父母?还是说,其实她不是个孤儿,她也是有父母的,只是不知何故流落到了此地?
江月白一时心慌意乱的,第一次面对自己的身世之谜,让她有些无措。潜意识里,她甚至还是觉得,如果自己只是那个多年前一无所知的山野少女,也好。
她不是第一次怀疑自己身上有秘密。却是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潜意识。有些事终究逃不过,不是一直逃避就能解决得了的。
这事情一日不解决,她的不安就会一日多过一日。
而且,还有一些事,她想要去确定。
那日分别之后,他去了哪里?
说要让她活下去,他呢?
她不打算同他们中的任何人纠缠下去,但她想要确定,他还活着,好好地活着。
而唐疏夜,她也会看着他再一次回到他闪闪发光的地方,重新夺取属于他的荣光。
至于她自己,说不定会去往南国,深入其腹地,找寻她隐匿多年的身世之谜……
盛天纵见她面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似陷入了纠结至极的挣扎中。他蹙眉使力扳过她的肩膀,俯身平视她的眼睛,幽深的紫瞳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眼底,“到底怎么了?”
江月白怔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如果我说,我不是一个正常人,你会信吗?”
盛天纵拧眉看她,对峙良久,最后只手拉起她向外走去,“我不管你是人是鬼,现在给我回家。”
江月白猝不及防,踉踉跄跄被他带着,盛天纵放慢了脚步,微微靠近了过来,那只手也不知不觉中揽住了她的腰肢。他身上好闻的气息绵长又魅惑,有淡淡的暗香浮动。他凑在她耳侧,吐息清晰可闻,“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江月白眨巴下了眼睛,继而捉住他乱动的手,咬牙切齿道:“盛天纵!”
他笑着放开,然后硬是要揽着她飞了回去。
江月白抗议了一路,盛天纵不管不顾,挑衅似的瞥她一眼,坏笑道:“那怎么办,我没钱。”
她气得要打他,“我有啊,又不要你付钱!”
他故意装作脚下不稳的样子,江月白一瞬间觉得失重的感觉直冲向头顶,吓得紧紧抓住他的袖子。看到他嘴角放大的弧度,才知道又是他在作弄她,于是怒吼道:“你发什么癫?”
盛天纵就爱看她炸毛的样子,自以为生气起来是个令人畏惧的狮子,其实是个只会腮帮子鼓鼓的河豚。
两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江月白刚落地就要推开他往里面走,谁知道腿下一软险些跌倒,还是盛天纵手一直没移开才没让她和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
江月白板着脸道谢,看他还站着不动,“怎么还不走?”
盛天纵啧了一声,“怎么,怕被你夫君看见啊?”
江月白的脸又变得青红交加起来。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变了味,搞得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一样。
而就在这时,程瑶双也正巧从外面回来,见到两人,微微一怔。
江月白暗自瞪了一眼盛天纵,然后拉着程瑶双走了进去。
盛天纵就站在原地,看着她们两个一前一后进了院落,嘴角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用完晚膳,江月白正在房里摆弄她刚刚买回来的笔墨,准备翻出来之前的年度总结看一看。门上却响起了敲门声,她扬声问道:“是谁?”
是唐疏夜的声音,他今天回来得很迟,他们用晚膳的时候都没见着他。江月白打开了门,“发生什么事了?”
他顿了一下,拳头抵在唇上掩饰了一下咳嗽声,进来。江月白疑惑地看着他,“得风寒了?”
他摇头,坐在椅子上,“想跟你说一下今天去刑部的事。”
江月白一惊,也跟着过来坐下,“你去刑部了?”
刚坐稳,鼻尖就闻到隐隐一阵酒气。她不着痕迹地小小蹙起了眉,他饮酒去了?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他喝酒的时刻其实是很少的,除了特殊时候。两人成婚之后她就只知道那一次,她回了清水的那段时间,他成日泡在酒坛,几乎到了酗酒的程度。
再看他面上,颊边有些微红,耳根都粉粉的。只是眼神看着倒清明,要不是离得近了她闻得到,不然可能压根就发现不了。
“今次去了,魏大人正巧不在,”唐疏夜说道,“其他人大约不好意思叫我等,其实算是吃了闭门羹。”
江月白想起魏大人那板着脸凶悍的模样,“该不会他一早知道你要去,故意避开吧?”
他看着那么小气,江月白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唐疏夜唇间逸出一丝叹息,“不知道,过几日再去拜访看吧。”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江月白见时间不早了,便催促他回房休息。他却站着不动,似乎还有话要说,江月白心下奇怪,“还有什么事?”
他站着,微微低垂着眼睫,“今天,那个人,送你回来的?”
江月白愣了一下,他看到了?
于是也大大方方承认,“你说盛天纵啊,买东西遇到了,一起回来的。”
等了很久,他才慢慢地嗯了一声。江月白觉得有些不对劲,恐他这是喝醉了的表现,刚刚说话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成这样了。
她正要扶着他去休息,便听到他又慢吞吞地开口说道:“那,你能不能,不要再见他了。”
江月白扶住他的胳膊,失笑道:“那我可不能保证,大家都是朋友,况且还有些事他可能比我们清楚。”
她说的是可能有了陈白筱线索的事,唐疏夜听了以后又站定了。江月白拉了一下没拉动,再看他微微垂着头,表情有些落寞的样子,有些不可置信地瞠大眼睛,“你不会生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