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时曾短暂沉迷过一款网络游戏,熬夜通关,卡到六十四级,始终无法通关。
她气呼呼摔了鼠标,卸载游戏,从此江湖不见。
盛宛文听说这件事,评价女儿“缺乏恒心,耐性不足,连玩物丧志的毅力都没有。”
盛思夏不服气,她说,“人要有攀越高峰的勇气,也要有激流勇退的智慧,敢于承认自己失败,才是真正的勇士。”
母亲笑她诡辩。
盛思夏不以为然。
可想而知,她连追星打游戏追漫画的动力都没有,哪有闲心玩早恋?
喜欢哪一款这个问题,比几何问题还要复杂。
直到那天放学,她见到傅亦琛。
这天晚上,她知道家里来客人,故意和同学在小吃街逗留到天黑,直到月亮上来,八点过去,才哼着歌回到家里。
佣人开门,她来不及换鞋,就听见饭厅里的谈笑声。
竟然还没走?
她穿着拖鞋,正要悄悄上楼,却听见小姨出声喊她进去。
没办法,躲不过,她只有摆出应付长辈的拘谨腼腆式笑脸。
走进饭厅,第一眼,就看见傅亦琛。
只一眼,目光定焦在他身上,自他以外的画面通通模糊,急速倒退。
如果姚佳婷的偶像长成这样,那么她的安利之路,一定无往不胜。
盛思夏盯着看,没发觉自己有多失礼。
小姨微笑着将她拉到桌前,先问她吃过没有,再和她介绍,“这位是傅先生,你姨夫的朋友,”接着,她又对傅亦琛说,“这是我外甥女,盛思夏。”
盛思夏看着他年轻英俊的脸,叫不出口“叔叔”,后来她知道,这时候的傅亦琛,也不过二十三岁。
“你好,我叫傅亦琛。”他微笑着。
“傅亦琛。”她喃喃自语地重复着。
盛思夏不能一直盯着他看,便盯着地板,然后发现自己脚上的皮卡丘拖鞋,鞋面上两只红脸蛋,仿佛在嘲笑她。
她大为窘迫,赶在脸红之前,迅速逃离现场。
回到二楼,巴比果然被锁在楼上,盛思夏抱它回到房间,关起门,收起心虚的念头。
却在心里想着,他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后来才知道,这种感觉,叫作失落。
第二天吃早饭时,姨夫不在家,盛思夏吃着云吞,主动问起傅亦琛的来历。
小姨说,傅先生祖籍云城,这次回乡祭祖,在此停留一段时间,当作度假,他的的别墅也在这一区。
盛家和傅家祖上有些不热不冷的交情,姨夫借小姨的面子,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盛思夏不觉得云城有什么好度假的,看他的背景,哪里的海岛不曾去过?
但她还是问,“那他要在云城玩多久?”
盛宛柔奇怪地望着她,“真难得,怎么突然对别人这么感兴趣?”
“他长得好看,我不介意多看几次。”
这话虽真,不尽不全,却很能唬人,至少让盛宛柔十分信服。
“真的好看,昨天他一进来,我都愣了一下,真是天之骄子,”一边感叹着,她一边叮嘱盛思夏,“这话别和你姨夫说,他听了要吃醋。”
盛思夏若有所思地答应了。
接着,整整一个礼拜,她都没再见到傅亦琛。
天气越来越热,她除了补习班,哪里也不去。
这一天,补习班放假一天,姚佳婷临时约她出来看电影。
说好了,下午一点半,在她家门口见面。
盛思夏觉得挺稀奇,姚佳婷和她男友如同一对双胞胎,难舍难分,怎么今天却把时间留给她?
等她换好衣服,来到门口,却不见姚佳婷,反而有个穿黑色T恤的男生等在那里。
见到盛思夏,他显得很紧张,自我介绍道:“同学,你好,我叫董扬,是姚佳婷的初中同学。”
盛思夏不说话,偏头望着他。
男孩更紧张,额上渗出汗水,他也不敢擦,白皙清秀的脸都热红了,“我们在一个补习班,我坐第二排,你记得吗?”
哦,这样一说,她就有印象了。
“姚佳婷呢?”
“她临时有事,来不了,电影票给了我,让我陪你去看。”
盛思夏垂下眼睛,她有些生气,不喜欢姚佳婷自作主张,她一向礼貌,不喜欢当面甩人脸色,可惜炎热让她失去风度。
她一路走,一路生着闷气,躲到一处白色房子,门口有处阴凉。
树旁生着一丛红色小花,她弯下腰,摘下细长花朵,像吸饮料一样,品尝花尾的蜜,然后攥在手心。
董扬不知所措。
他个子挺高,模样也很秀气,因为出了汗的缘故,显得有些呆呆的,盛思夏吃到甜味,心情好转,其实他并不讨厌。
她招呼他过来,“你要不要一起吃?这个很甜。”
“真的吗?”董扬学她的样子,也吃一朵,发现盛思夏没有骗他,两个人你一朵,我一朵,很快,就快把那丛花给吃没了。
辣手摧花,不过如是。
董扬不太放心,看一眼那幢白色的房子,问她,“我们快跑吧,被人发现了,会不会骂我们?”
“可能会,你跑快点,别人抓不到你。”
说着,她揪下花朵。
就在这时,好像是老天故意要和她开玩笑,身后那扇门被人打开,她看见傅亦琛站在那里。
盛思夏手一抖,捏着的那些花朵全落在泥土上,一片狼藉。
董扬很心虚,立刻甩锅:“夏夏,你扔地上了!”
盛思夏没工夫去介意他的称呼,她望着傅亦琛,脱口而出:“这叫施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你没听过吗?”
“现在是夏天。”董扬很不给面子,继续打岔。
盛思夏黑着脸,强词夺理,“夏泥也可以护!”
“盛思夏?”傅亦琛叫她的名字,眼睛看着她。
他还记得她。
真奇怪,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的名字这么动听。
她紧张地攥住手心,握住一片潮意。
董扬闹不清状况。
他不知道傅亦琛是谁,但无论是外形,还是他从这栋豪宅中走出来时闲庭信步的样子,都足以对这个十五岁的男孩子,产生威胁。
“小夏,电影还有四十分钟开场。”他迫不及待。
她不讨厌董扬,但不意味着,她要和他去看电影。
傅亦琛出现在这里,敞开的大门,天时地利人和。
盛思夏拍拍手心,和董扬道别,“我不去啦,我要在他家写作业。”
“他是谁?”
她一路小跑,来到傅亦琛身边,不看他的表情,大喊一声:“我的监护人!”
说着,她像一尾灵活的鱼,自他身侧,钻进屋里。
第5章
这是盛思夏第一次走进傅亦琛家里。
门厅挑高,室内视野极佳,客厅侧方摆放着深棕色的沙发,周围铺上几何图案的地毯,整体风格现代简约,无多余的颜色或装饰,斑驳的光影斜斜地打进来,可以听见海浪击上岩石的声音。
一整面洁白的墙上,挂着一副莫迪里阿尼。
盛思夏对美术作品没有研究,之所以认识,是因为美术课。
这幅印在美术教材上,据说曾拍出千万英镑成交价的经典作品,却挂在她家邻居的客厅里。
“莫迪里阿尼?”她指着画作,十分好奇,“这是真的还是赝品?”
傅亦琛关上门,语气平淡,“我不会在家里挂一幅赝品。”
那时候盛思夏没发觉,现在想起来,才知道他那时的微笑带着傲慢,一旦放松,就会表现出来。
二十三岁的男人,尚不能完美的用谦逊来武装自己。
她不再盯着画,而是转头和他面对面,“你还记得我的名字,记性真好。”
“三个字而已,不会忘记。”
他还站在门口,眼睛看着她,却侧向门那一边,似乎是随时预备开门,请她出去。
盛思夏无视他的小动作,却问:“傅先生,我是该叫你哥哥,还是叔叔?”
傅亦琛微皱眉头,似乎是觉得这两个称呼都不妥,但他不会和她计较这些细节。
“都可以。”
他面孔太年轻,叫“叔叔”显得奇怪,他无时不刻展现的距离感,也没有“哥哥”的亲切,盛思夏很直接地问他,“我可以叫你名字吗?”
“可以。”他几乎想都没想。
以他的文化背景,直呼姓名,反而比较自然,并不会让他感觉不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