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慧极必伤,叶晚太聪明,聪明到能看穿生活的遮羞布,直面最深处的丑陋。然后麻木到习以为常,既不愤世嫉俗,也不自怜自艾。
她像是一个游离在外的利己主义,不以对错评估世事,而是以利弊。
她可以无视母亲的出轨,只因为母亲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她可以忽视父亲的关心,就因为他把面子和自己的地位看得比她更重要。
尽管如此,白恬却不认为叶晚是一个误入歧途的人,因为叶晚比任何人都更懂得用伪装来保护自己。
但白恬仍然不愿意看见叶晚继续在这样的道路上越走越黑。
赵一鸣的舞蹈教室准备在寒假开业,白恬收到消息后,用周末的时间去帮忙做开业准备。毕竟她没交几个钱,出出力也是应该的。
装修好的舞蹈教室里灯光如昼,赵玥岚来的时候白恬已经忙活了一上午。她把买来的甜点和奶茶分给赵一鸣和其他几个舞蹈老师,留了一份给白恬。
“我看你干脆来混个兼职好了,不仅省了学费,还有工资拿。”赵玥岚调侃她。
没想到白恬却认真考虑了一下,点头道:“那感情好,叫赵哥给我一个活儿干,我每天都来。”
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亲哥卖了出去,赵玥岚心虚地看了一眼还在里面忙的赵一鸣,连忙转移话题:“我听说了你们班长的事,她……现在怎么样?”
赵玥岚对谁都挺关心的,用后来的话来形容就是中央空调。白恬没觉得她问得突兀,想了想,如实回答:“能吃能睡,成绩一如既往。”
说不定还要比以前更优秀,这位优等生已经好几次随堂测验都一题不错,照这样下去,期末考多拿几个满分也是理所当然。
赵玥岚显然也知道叶晚的成绩有多厉害,她拉长了音调“嗯”了一声,点点头,然后安静下来,不知在想什么。
白恬低下头,继续整理着舞蹈教室的传单。
“所以你们元旦节之前请假,是一块儿跑出去玩了?”赵玥岚冷不丁地开口问。
白恬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有点复杂。”
这便是不方便具体说的意思,赵玥岚心领神会,不再多问。
到了下午,事情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白恬便跟赵一鸣打了个招呼要走。一群人正打算聚餐,有赵老板请客,众人都商量着要吃顿好的,白恬借口自己家里有事,先走了一步。
她背着包,脚步飞快地走到公寓门口的公车站,搭上了跟家里方向截然相反的公车。
赵玥岚站在窗边,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后,才叹口气,收回视线。
每一次,她都慢了一步。
白恬趁着菜市场还没收摊,买了一些菜和肉,然后在天黑之前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小店里。
卫铮正翘着二郎腿看小电影,见到白恬进来便尴尬地关掉电脑。白恬习以为常,站在一堆不可描述的商品中间也面不改色。
“叶晚在楼上吗?”她提着东西走过来问。
“还没来。”卫铮看了眼时间,也有些纳闷。每个周末叶晚都是会来的,因为她不想待在家里跟叶成泽一块儿吃饭。
白恬想了想,决定先去楼上做饭,等她来了正好可以开饭。
卫铮酸溜溜地看着她上楼,拿起手机想给自己叫一碗牛肉面,结果对街卖面条的老板今天没开张,他只能又打电话给沙县。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女朋友帮我煮饭。”念叨了几句,卫铮懒洋洋地翘起腿来,又打开了电脑继续看小电影。
白恬熟门熟路地上了楼,手脚麻利地开始洗菜切菜,顺便给电饭煲焖上白米饭。她估摸着时间,开了火准备炒菜。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白恬急急忙忙地跑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
来电人的备注是“小混蛋”,白恬接通电话,开口问:“你什么时候到?”
“我今晚在家吃饭,你早点回家吧。”叶晚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她说完后便挂了,连一个反应的机会都没给白恬。
站在原地的人看着电话挂断,又看了看手里的锅铲,然后沉默地回到厨房里,把火关掉。
叶家依然是灯火通明,像是电费不要钱似的,能开的灯都给开了。
张妈还在厨房里忙活着,叶晚走下楼,到饭厅看了一眼,皱起眉来。
“张妈,你怎么做这么多菜?”她隔空对厨房里的张妈喊了一声,油烟机和炒锅里的声音太嘈杂,里面的人没听见。叶晚还要再问一次,大门突然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
叶晚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转身准备上楼去。
“晚晚。”叶成泽喊了她一声,亲昵的称呼引得叶晚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她转过头来,正要讥讽他几句,就见到叶成泽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叶成泽满脸都挂着笑,往旁边挪开一步,对身后的人道:“这是晚晚,我的女儿。”
他说完,又看向叶晚,眼神中隐隐含着警告。他笑着道:“晚晚,来跟你许阿姨和阿远弟弟打个招呼。”
叶晚将视线从叶成泽虚伪的脸上移开,看向那不过三十出头的女人,以及她牵着的少年。
比她还小的少年有些拘谨地站在女人身边,他闻言后抬起头看过来,冲她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晚晚姐姐。”他乖巧地喊了一声。
叶晚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个正温和地看着自己的漂亮女人,转身上楼。
叶成泽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尴尬地笑了笑,跟两人打着圆场,叫他们坐下,准备开饭。
不到两分钟,楼上的人又飞快走下来,叶成泽正要喊她来坐下吃饭,就见叶晚背着包,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摔门而出。
坐在餐桌旁的少年低下头,不安地握住了女人的手。
第20章 子女缘
叶晚的异常是有预兆的。
但除了白恬,没有任何人发现这所谓的预兆。于是当事情发生时,大部分人都难以接受。
二月九日,七中的高一第一学期期末考开始了。
李学民从来不担心A班的考试成绩,他在乎的是学生平日里的积累和状态。只要东西都学进去了,那么考试这种临场发挥占据一定因素的试验算不上什么。
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期待这一次他的学生们会答出什么样的考卷。一整个学期即将结束,是时候看看众人的果实了。
而在这个班级里,他最不担心的就是白恬和叶晚。
白恬反正永远都那个成绩,他已经习惯了。倒是叶晚,虽然一直稳占七中同级生里的金字塔顶尖,但她自己依然是在进步的。
这个进步的参照物,是过去的她自己。
这样一个从不骄傲自满,一直挑战自我,不断进步的学生,没有老师会不喜欢。
所以李学民在每一次考试时,都抱着一定的期待。
这一次,叶晚能拿到几个满分?他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走进高二的考场,开始发试卷。
铃声准时响起,李学民老神在在地坐在讲台上喝茶,看着教室里的孩子们专心致志地开始答题。
这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啊,李学民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这些人里,未来也许会有经商的,踏入仕途的,搞科研的,以及钻研学术的。又或者是继续留在校园里,像他一样教书育人。
他们每一个人的人生都还没正式开始,还有着无限可能。而此时此刻,谁都不知道未来的他们会是什么样,却不吝啬用最美好的词汇去期盼。
李学民一生教过不计其数的学生,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但他从来不去关心学生们走上社会后是什么样,又得到了多大的成就。
他的事业,在于教书育人这一个过程。
就是这个过程,让他恋恋不舍,不肯离开。
第一科目考的是语文,李学民收卷的时候,看着一张张卷子上的字,然后摇摇头,琢磨着该让校长找时间做个练字活动,督促一下这些学生们的书法。
他把卷子收齐了,放进密封袋里,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高二的教学楼跟高一是分开的,中间隔了不算远的距离。李学民慢悠悠地穿过走廊下楼,迎面就撞见了神色焦急的高一英语老师,还正好就是教他班上的那一位。
“周老师,怎么了这是?”李学民忙问。
戴着眼镜的年轻男老师见到他,几乎是小跑着过来,抓着他问:“李老师,你们班的班长跟你请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