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gl)(44)

作者:那端米凉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其实也折腾了半晌,因着那木头还是很潮湿,卫初宴的火折子怎么样都点不着,后来她想了个法子,将自己换下的那血衣先烧着了,然后去熏那木头,如此这般,折腾了许久,木头才燃烧起来。

燃起来便好了,热力足以让后来的湿木也烧起来,只是这样一来烟气便大,颇有些难闻,加之卫初宴担心这个气味以及亮光引来追兵,便在身上回暖之后将火焰熄灭了,这时有许多的木头已成了火炭,倒也很有些热度,她便坐在火堆旁,屈膝睡着,也不敢睡的太死,时刻留意着那个匈奴人的动静。

此刻,长安城内,赵寂其实才刚刚收到卫初宴进入奴马草原前所发的那封密信,上边是西疆诸国的态度和派出的兵力,以及她们接下来的安排。其上条理清晰,只在作战细节中有忽略,防止密信失落。赵寂看了,知道她们此行顺利,心中大悦,也觉得卫初宴的使命完成的差不多了,便传了一道令出去,要卫初宴在与齐军接触过以后,便回长安。

她不知道卫初宴此行已经经历了要命的凶险,只是不太希望卫初宴也掺和进战场。战场无情,卫初宴又不会打仗,她本来也是让她去出使以联盟的,没有让她自己去战场上,这时听卫初宴说她要去奴马草原,其实心中也隐约有些不安,这才下了命令,却不知道,这道命令还是晚了。

奴马草原,南雪山处。

火堆的余热使得洞口顶端的冰棱不断往下滴水,有一些还落下了,发出清脆的响声。

卫初宴就差点被砸到,她挪了个地方,一手抱着膝盖,脑袋磕在膝盖上,一手则握着那匈奴人的脚,这样,那人一动,她便必定会醒来。而实际上也是这样,在不知道第几根冰棱落下的时候,卫初宴感觉到手边忽地震了震,她立时睁眼,转头看向那人,精准地抓住了放于身侧的短剑,朝那人走过去,见那人兀自在那挣扎,却完全挣不开,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了一些,疲累扑面而来,她在原地坐下,安安静静地盯着那个人,看她做无用功。

挣扎了片刻,也发现自己挣不开,左寒儿索性不动了,躺在那里也不出声,与卫初宴无声地对峙。

卫初宴看她不动了,便拿了根肉干过来,烤软了,当着她的面嚼来吃了,明显看到这个匈奴人吞咽了一下,她笑了笑,又喝了一口放在酒囊里烤化的雪水。慢条斯理地做完这一切,她才走过去,坐在匈奴人身边,离了大约三步远,在微弱的火光中与她对视。

距离进山洞来已有几个时辰了,这段时间里,卫初宴除了生火,便是吃了点东西、又整理了一下自身。外边有积雪,她拿雪水清洗了一下手和脸,洗掉了那些血迹和脏污,又将满头青丝也理整齐,紧紧地绑好来,免得之后遭遇了敌人不方便对敌。衣服是没有条件再换,却胜在干净,穿在她身上齐齐整整的,这样一来,仿佛都不是在战场上了,仿佛才下了早朝。

落在左寒儿眼里,虽然左寒儿不想承认,然而如论外貌与气质,眼前的这个齐人,均美好的令人不忍心杀害。

她明明穿着褐色的袍服,穿着软甲,本来是兵将的打扮,本来不应该具有这这般浓重的文气的,但是她就是有。而冬日的衣袍都鼓鼓囊囊的,好似要将人裹成个粽子,即便是这样的打扮,这个女人也清隽秀美,如同黑夜里亭亭玉立的一株雪莲。

左寒儿恍惚了片刻,这究竟是齐人,还是她们天山上的雪莲化成的女神呢?

“匈奴人?”

那感觉只维持了一瞬,在卫初宴开口时,左寒儿立时清醒过来,表情又变得凶狠,面对这个齐人的询问,她只是哼笑了一声,拒绝回答。

她是匈奴人,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这个齐人的问话,真是奇奇怪怪。

卫初宴问她这句话,自然是为了还她先前的那句“齐人”,并没有想要她回答。而卫初宴接下来的这一句,直接已不是问句,而是极肯定的语气了。

“你是匈奴的将领。”

薄凉的黑夜中,卫初宴的这句话令左寒儿的眼皮跳了跳,她直挺挺地躺着,不发一言,被身体压住的手,还在暗暗使力,企图将那锁链挣开。

卫初宴将她的小动作收在眼里,并不在意,只“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不必费力了,这锁链能抗千斤之力,我没受伤时尚且拉不开,你也一样。”

她这话里,带着卫初宴身上不多见的锋芒,然而左寒儿听了,却不觉得她是在说大话。

的确,这个齐人的力气也很大,几乎与左寒儿自己势均力敌,左寒儿甚至想过,若她使的不是钢鞭、或者这个齐人也使的是钢鞭,那么她们之间的战斗,恐怕还要惨烈一些。

而且……

左寒儿眼神一凝,她想起昏迷前这个人摁住她双手时的巨力,想起她那一下砍击的恐怖,神情顿时肃然。这一刻,她不把卫初宴当雪莲了,在她眼中,卫初宴若真是个什么的化身,那也应该是个猛兽。

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明明看起来是个病秧子,爆发起来,却那般恐怖。

正想着,“病秧子”又以手掩唇,咳了几下,似乎有些受不住风寒,又往火堆挪近了些。

“你不说话,现在装哑巴了么?可我还记得你先前开口说过话,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我已确定你的身份,你以为你能掩饰过去吗?”

略带些生涩的匈奴语,清冽温和的声音,本来应是乐音一般美丽的声音,此刻却像巨锤一下下地重击在左寒儿的心口,她的脸色变得铁青,尤其是看到卫初宴指了指她的衣衫,又做了个拉开的动作时。

早知齐人狡猾,她们在战场上吃过齐人的大亏,本来已知道了的,现在,眼前这个齐人又让她更深地领会了一次。

还是大意了!然而谁又会想到她左寒儿也有被人俘虏的一天呢?谁能想到还有人能够拨开她的软甲去检查她的里衣?她们在战场上做伪装,原本就是为了提防齐人的暗箭,也是为了肆无忌惮地去冲锋,却又如何能想到,还能有被人捉住的时候呢?

真是屈辱!

这个匈奴人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掉,卫初宴盯着看了一会儿,心中没有太大的波澜。这个人看起来凶悍,然而,却远远没有陛下发怒时恐怖,她既然连陛下都能面对,此时又如何会畏惧这个人呢?

“别瞪我,我只会想挖了你的眼睛。”

轻笑一声,尽量使自己显得冷酷一点,卫初宴平静地说道。她其实做不来这样的事情,但是不耽误她威胁这个人,刑讯逼供是为下,攻心为上,她先一语道破这个人的身份,再表现出冷酷残忍的样子来,对方只要不是铁人,都该颤一颤了。

果真,随着卫初宴的这句威胁出口,左寒儿顿时缩紧了瞳孔,还真的把眼睛转过去了。她的身体好,又是生在草原上、长在草原上的,对雪山的苦寒再适应不过了,这里的寒冷令卫初宴不断咳嗽、要靠近火堆才感到舒服,而左寒儿被冰冷的锁链捆在这里丢了半夜,却也没有发过一次颤,但是刚刚卫初宴的话,却令她实打实地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寒意。

“这样才好嘛。”见她服软了,卫初宴知道她入套了,便又慢慢地道:“说真的,我很好奇你是匈奴的什么将军,不过应该不差吧?我记得你是领了骑兵骑马追上来的。骑兵,匈奴中也少吧,少而精贵,你又是领头的……你是匈奴的大将?”

她坐在火堆旁,靠近洞口的位置,月光恰巧倾泻在这个地方,银白纯洁,如同雪辉,映照在她身上,令她美得不似凡人,愈发像是雪莲的化身。左寒儿却完全感觉不到卫初宴的美,她只觉得一阵阵地发寒,这个人太聪明了,如果齐人都这般聪明的话,那么她们的这场仗便不必打了。

这一刻,左寒儿后悔起来,她后悔来追击这个齐人,更后悔人带少了。然而当时的她气势汹汹,自信满满地以为这样一个需要在刚交战时便由人掩护退走的人是手到擒来的,又仗着身份未暴露而率人往这边冲,还自得于那些傻子被拖在了战场上,却没料到,这是一块如此难啃的骨头!呸!简直是石头!

然而,世界上本就没有后悔药可吃,纵然懊悔,左寒儿还是要面对这个可怕的敌人。她仍然一言不发,因她发现这个人从蛛丝马迹中便可推出真相的大概,这种时候便是多说多错的,她虽没那么聪明,然而也知道,沉默是金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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