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柳蕴倾身过来抱住她,“那晚,我去找齐先生,齐先生讲了许多,我想起让你哭的情景,是真的意识到了,我确然因为柳家的事变得有些不正常。”
一个心理正常的男人怎能逼着心爱之人哭?怎能靠着心爱之人的泪撑着?
“柳冬葵,我承认,这些我都承认。”柳蕴紧紧抱着冬葵,将下巴搁在冬葵肩上,“我的承认迟了么?”
冬葵慢慢地点了点头,“是,迟了许多,倘若我一不见你,你就能意识到,去敲我的门,我开了门,迎面就是这些话,我该有多高兴。”
她不见柳蕴的那些日子,何尝不是这么幻想的?她也不在意府邸仆人怎么议论,更不在意这么久不见,柳蕴对她的情意是否会减少,只想着柳蕴能早早地过来承认,过来说一声,“也许我能克服这个。”
柳蕴闭了眼,“过去,我是真的错了,我这心病,也许我克服得了。”
一双手抱住了他的后背,冬葵笑了一声,眼眶一红,有泪落了下来,“你现在敢瞧我哭么?上次我们带决明出出去玩前,你说你承认了,却不敢多瞧一眼,我不要那样的承认,现今呢?”
柳蕴直起身子,俯身盯着冬葵的脸,手指抚上她落泪的眼,瞧得是真真切切,以前他瞧冬葵哭,是抚慰是畅快是满足,这会儿他瞧冬葵,只有无尽的懊恼与痛苦,“敢是敢,只是你别哭了,我瞧着难受。”
“你不想我哭了?”
“是!”柳蕴将她面上的泪擦干净,“我兴许是好了,柳家那些事我想开了。”将窗台上那本子递予冬葵,“对了,崔家幼子写了本本子送过来让我们瞧。”
他将本子瞧了一遍,夸张得过分,只是不怎么地,本子瞧完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那座大山缓缓地没了重量,他像是放开了那些一直纠缠他的重压,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我读不了,你给我读一遍吧。”冬葵埋首在他怀里,他翻开本子仔细地读了起来,他读得很慢,兴许整本本子都在夸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冬葵听了笑个不停,及至读完,冬葵违心地感叹一声,“不亏是翰林院出来的,写得真好。”
柳蕴不满,“我能比他写得更好。”
“那你改明写一本夸夸我。”冬葵指了指自己,提起夸,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本子里夸柳蕴的那些话,她话没说完,就又笑了起来,笑得身子沿着窗台滑了下去。
柳蕴索性也不扶她了,靠着窗台坐在地上,捞起冬葵往自己怀里一坐,冬葵双手抱住他的脖颈贴上去,“你会写么?”
“会。”
柳蕴忍不住往她脸颊上啄了一口,还未等冬葵开口,他就将冬葵的脑袋按在他的肩膀上,粗粗喘了口气,“你真的接受了我这次的承认?”
冬葵一下子收了笑意,“是。”
“你真不觉着我是苟且偷生之人,卑弱之人?”柳蕴嗓子眼压着紧张。
“你不是,你从来不是。”冬葵双手抬起柳蕴的脸,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的亲人们性情刚烈,不知迂回弯曲,受不得半点冤屈,由此含恨而亡,你比他们强太多,若是当年你也忍不了,没有像现在这样隐忍多年,也一杯毒酒没了命,那柳家的冤屈谁来洗刷,谁又来扶持小皇子登基?柳蕴,你做得很好。”
“这些都不晚么?”
柳蕴这一生做了许多太晚的事情,柳家的冤屈近乎过了十来年再平,他将幼帝放到西南几年才接回来,决明都六岁了才被接回家中,他甚至在前几日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若是他能快些……
冬葵紧紧抱住他,“不晚,你没了心结,你放过了自己,那么没有人会怨你,在柳家人眼里,在陛下眼里,在决明眼里,在我眼里,你都是……”弯腰凑到他低下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不惧生死的英雄。”
柳蕴猛地抬起脸。
两人对视着,冬葵抹掉眼角的泪,笑了一声,“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这一次,他不想太晚了。
他所有走过的每一步都有冬葵的支撑,不是那些他逼冬葵流下的泪,而是冬葵整个人的陪伴,是冬葵给了他对抗一切的勇气。
“柳冬葵,我有没有说过,我这一辈子只想拥有你一个女人,无数个夜晚,你入睡了,我都幻想着趁机把你塞进我的身体,你可以尽情地啃食我的血与肉,然后占满我的身与心,我就再也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我,我说过么!”
男人双手掐紧了她的细腰,情难自已的模样很少见,她愕然地摇摇头,又点了点头,“现在说了,我记住了,还有么?”她去亲男人的下巴,男人红了双眼,“有很多,很多……”
自从冬葵嫁给柳蕴,柳蕴头次这么坦白心迹,这等的直白,她听了还想听,“你可以慢慢说,我都会记得清清楚楚。”柳蕴将脸颊贴紧了她的颈窝,低低的声音只有两人听得清楚。
决明从弘文馆回来已经下午了,找来找去没找到爹爹娘亲,失落地去找了齐先生,齐先生敲了敲他的脑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问。”
决明不满地捂住了脑袋,“那爹爹和娘亲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了少问!”
又要敲,决明连忙跑了,“不要敲脑袋,会变不聪明的!”一溜烟跑了。
等了一下午,眼瞧着都傍晚了,府门边才出现柳蕴与冬葵的身影,他连忙扑上去,冬葵忙抱他,他委委屈屈地道,“爹爹娘亲怎么才回来?”
冬葵呃了一声,耳根子有些红,还没吭声,柳蕴将决明从她腿上捞出来抱着,“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问!”
决明“!”
他不服气!
他小怎么了,总有一天他会长大的!
双手抱着柳蕴的脖子,面朝走在后面的冬葵,皱巴起了小脸,惹得冬葵笑了一声,“今天玩得开心么?”
“开心!我能明天就去上学么?”
冬葵跟上,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想去就可以。”
“好……”
柳蕴开口了,“爹爹教你不行么?”
他存着私心,想亲手教导决明,决明迟疑了好一会儿,“那爹爹会教温子谦他们么?”
冬葵“温子谦是谁?”
柳蕴回头笑笑,“温在卿那嫡孙,看来决明已经交到朋友了?”
冬葵受不住他这笑,忙撇开视线,柳蕴唇角含着笑地转过头,决明赶紧道,“是的,娘亲我交了好多朋友,明天他们都等着我去玩!”
柳蕴笑意未减,“你的意思是爹爹教他们,你就能每天和他们玩了?”
“是。”决明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贪玩的,我会好好读书的!”
柳蕴“那爹爹就考虑一下。”
及至夜间休息,决明还想和冬葵一起睡,被柳蕴拎到了门外,“乖,决明大了,可以自己睡了!”
决明不敢置信,“爹爹你之前还说我小!”
可惜,再怎么抗议,柳蕴都不让他进屋,他只好气愤地去找齐先生,齐先生听罢颇为同情地看着他,“看来你以后都不能和你娘亲睡了!”
决明发出一声不满的呐喊,“不!”齐先生嘿嘿一笑,趁机将他塞进被窝,熄灯睡觉去了。
第二日,天刚亮,宋平水就匆匆而来,进了书房告知柳蕴,“准备好了,你与冬葵……”抬眼瞧见首辅大人面上如沐春风的笑,愣了愣,“这是怎么了,笑得这么……”突然意识到,这是两人和好了?!
那好歹告诉他们一声啊!宋平水愤然不已,“我掏心掏肺准备好了戏,你却一声不吭哄好了人,那我这戏还做不做了?”
“当然要做,夫人要看的。”
柳蕴昨夜与冬葵说了,他就当冬葵不记得那些做戏场景了,只说,“我曾答应过你,要废顾雍,那时你不见我,我没能亲口告诉你,我想这时候你也知道了,再告诉你也没什么意思了,不若让宋平水他们做戏给你看,你愿意去瞧瞧么?”
冬葵装得也很像,“是根本崔家幼子那本子演的?”
“是。”
“那就去瞧瞧。”
柳蕴问道“何时能演?”
“随时可以,对了,过两日就是除夕了,我们都琢磨着就在宫里开年宴那日做吧,下午凑一起把戏做了,晚上开宴,宴罢便都回家过年。”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