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哪有笨。”云栖又急又认真的说。
他就是笨,笨到人神共愤,楚恬心里如是想。
若不是笨到这种程度,他怎么会留云栖独自一人在宫里受了这么多苦。
倘若他此番回来后,见云栖真有什么不好,他会死,他真的会死。
楚恬想着,心又开始剧烈的抽痛起来。
他放下手中的灯笼,将云栖拉入怀中。
这就是他唯一的解药啊。
进喜以及守在不远处的看门宫人都表示,今晚月色真美,我们都只顾着举头望明月,其他什么都没看见。
像牵手和拥抱这种事,头一回害羞的要命,第二回依旧无比紧张,第三回仍然十分悸动……
但这种事儿做得越多,就越熟练,并且还会上瘾呢。
楚恬深深觉得,在云栖面前,他是做不成君子了。
好在云栖肯包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矜持。
楚恬珍惜云栖,他既想与云栖亲近,又舍不得太唐突了云栖,于是只抱了一小会儿,就把人松开了。
“太医院一众人等,皆对四哥的耳疾束手无策,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北游能有办法。”楚恬与云栖说,双眉轻蹙,眼中除了满溢的担忧以外,还有些挣扎之色。
“北游陪我奔波千里,才刚回来。我原本是想让他在府上多歇些日子,再回太医院复职。可四哥的耳疾却不能再拖了,越拖下去,治愈的机会就越是渺茫。
早些时候,我派人去张府捎信,请北游明日入宫一趟,也不知他会不会来。”
六殿下有请,张太医怎么会不来呢?
云栖立即道:“殿下与张太医感情笃深,张太医又是医者仁心,听闻四殿下病情危急,张太医不会不来。”
“他若醒着自然会来,若睡不醒……”楚恬不禁微微摇头,与云栖说,“这事儿我是听张老院判讲的。
据张老院判说,北游十五六岁的时候,有一回曾奉命随他一道前往济州,为承恩侯医治眼疾。
当时正逢雨季,一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雨,便耽误了不少行程。
为了能按时抵达济州,他们只能趁天晴的时候,日夜兼程的赶路。
北游是那种饭可以不吃,但觉绝对不能不够睡的人。
于是,在一行抵达济州以后,北游倒头就睡了三天三夜。
张老院判觉得不能任由北游这么睡下去,几针将人给扎醒了,否则他只怕还能再睡个三天三夜。”
听完楚恬的话,云栖不禁感慨,张太医是真的挺能睡的。
倘若张太医回府以后,真睡得不省人事,那明日……
“我觉得张老院判那边得到殿下的信儿,明日一早一定会施针将张太医扎起来,张太医明日一定会来。”云栖推断说。
楚恬先是一怔,旋即笑了,“那我可就真对不住北游了。不过我也不会白白让他辛苦,我会把我那份柿饼分他一块。”
“柿饼,什么柿饼?”云栖好奇。
楚恬立马给云栖解释,“四哥住所的后院里,种了好大一棵柿子树。之前,就是我临去宁州前,我与四哥一同摘了不少柿子,四哥说要将那些柿子都制成柿饼,等我回来以后一起吃。
云儿,你明日要不要随我一道去四哥那儿吃柿饼?”
“好呀。”云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倒不是为了柿饼,而是为了能与楚恬“一道”。
只要能与六殿下“一道”,无论做什么她都高兴。
“那明日一早我来接你。”楚恬与云栖约定说。
云栖乖顺点头,“时辰不早,殿下快回吧,咱们明儿见。”
楚恬俯身提起之前被他放在地上的灯笼,将灯笼递到云栖手上,“进喜那里有灯笼,这个灯笼你拿着照亮。”
云栖接过灯笼,稳稳地提在手上,“我看着殿下走。”
“云儿先走。”
“殿下先走。”
看着心爱之人越走越远,背影逐渐消失,是件令人感到无比落寞的事。
楚恬知这滋味不好受,舍不得云栖来尝,云栖亦然。
最终,两人说好同时转身,各自离去。
云栖转过身,提着灯笼缓缓往回走去。
而楚恬转过身走了两步以后,又停下脚步转回身来,静静站在原地,目送云栖走远。
就算只是背影,他也想多看几眼。
她的云儿是真好看,连背影都如此赏心悦目。
任今夜的月光星光再美,也都只是云儿的陪衬。
而在楚恬眼中,比明月星辰更美的云栖,此刻正有些担心她今儿才得的兄长。
她只盼张老院判能手下留情,明早下针时能轻些,不要扎的张太医太疼。
此时张府上,张老院判已经等不到明早了,他手中捏着一枚银针,对着卧榻上熟睡的张北游,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他原以为随六殿下外出历练一番回来,这小子能学的沉稳些。
而事实证明,果然是他太天真了。
与六殿下相伴十六年,这小子都没能学到人家身上的半分好处,他怎么能指望这小子在三四个月之间,就忽然开窍,有长进呢?
一想起晌午,这小子突然破门而入,冲进屋内大喊一声“娘亲我回来了”以后,就扑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的情景,张老院判依旧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真有那么困吗?喊声“爹”再睡不行吗?
枉他这数月来寝食难安,日夜记挂这个小没良心的。
是真没良心呐!
第348章
张老院判越想心里就越是窝火, 捏着银针的手高高举起,便要重重落下。
但临了却又舍不得了。
儿女都是冤家,这话讲的真是一点儿都不错。
张老院判将银针收入袖中,望着卧榻上睡相甚是不佳的张北游轻轻叹了声气, 忍不住小声抱怨说:“回来以后就只管往地上一躺,也不知先沐浴更衣再睡下。你瞧你这副邋遢样,来日成亲以后, 不招你夫人嫌弃才怪。”
说到嫌弃,张老院判又白了熟睡的张北游一眼,“你娘亲日盼夜盼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她高高兴兴的下厨, 忙活了好几个时辰, 为你张罗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每一道都是你爱吃的。你若不起来吃,你娘亲那一番心意就白费了。
还有, 关于那一味药的事, 已经有眉目了。
之前,你与六殿下翻遍异邦的医术古籍,只为查出它究竟是什么, 如今为父已经弄清它是什么了,你就不想起来听一听……”
张老院判话还没说完, 前一刻还睡得昏天暗地的张北游, 就蹭的一下从卧榻上坐了起来。
若非张老院判身手敏捷, 躲闪及时, 就算鼻骨没被张北游的铁头撞断,鼻子也要被撞得血流如注。
这小子是要谋害亲爹?
张北游看向张老院判,一副睡眼朦胧,如醉初醒的样子。
微眯的眼中满是糊涂不解,“爹,您怎么在这儿?”
张老院判原以为他儿子一早就醒了,之前是故意装睡逗他老子呢。
可瞧他儿子这副憨样,却不像是装出来的。
于是,张老院判勉强压下胸中的熊熊怒火,语气还算平和的问:“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醒了,是我说话吵着你了?”
张北游迷蒙着一双睡眼,思索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睁大了眼。
“儿子做了一个梦。”张北游又急又紧张的与张老院判说,“我梦见爹与我说,关于那味药的事,有眉目了。”
张老院判闻言,不禁斜睨了他傻儿子一眼,并微微抬高了些下巴,“那不是梦,是真的。”
“真的?”
张北游这一声问,几乎破音。
他赶忙凑到张老院判跟前,“爹,您查出来了?真的查出来了?”
张老院判略嫌弃的将几乎要与他脸贴脸的张北游推开些才道:“这都多亏了昀儿,就是如今宫里的那位云栖姑娘。”
“啊?”张北游挠头,寻思了一会儿才问,“我妹妹也帮着翻书了?”
翻什么书啊……
张老院判不答,从床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脸上胡子拉碴,像从宁州一路讨饭回来的儿子。
不行,太辣眼睛,实在让人受不了。
“你先去沐浴更衣,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以后,为父再与你详说此事。”
连查了好几个月,一直想弄清楚的事,如今终于有了眉目,张北游自然等不及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