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那场大火把她烧成重伤，嫁给高易山只能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假使有一天她真的重新站起来了，也是难卸报仇之心的。就算报不了仇，神月教会放过她吗？半天月会放过她吗？想过安稳日子，门儿都没有。
无论如何选择，都是死路一条。牵连别人一起死，还不如自己死了的好。最起码，清净，无愧。
荆桦不想嫁给高易山。不是因为她不爱她，而是她根本就已经没有了对爱的判断力。在没完没了的纠葛与逃命中，荆桦早已失去了爱与被爱的力量。对于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又怎么可能带给别人一辈子的幸福呢。
她已欠了欧阳明日与高易山好几条性命，无从报答，也无法交代。
就这么尴尬地想着，呆呆地躺了三个多时辰。
又到了换药的时间。一直到换药结束，高易山都没有说话。
“对不起。”荆桦说。
“不，”高易山平静地说，“易山知道自己配不上姑娘……”
“没这回事，”荆桦打断他，一字一句地说，“高易山，你记住——如果有谁胆敢说你不好，你就让他找块豆腐撞死！”
“豆腐？”
“找根油条把自己勒死！”
“油条？”
“或者把她淹死在鬼见愁的泡面里。总之我的意思是，你哪里都好，你真的很好很好，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你。无论如何，请你记住我刚才所说的话。”
“荆姑娘，我记住了。不过……泡面是什么？”
“记住就行了。”
“那好吧，姑娘好好休息……”高易山将药瓶收拾妥当，起身离开了荆桦的房间。
易山刚走不久，那个熟悉的车轮声又出现了。欧阳明日轻叩房门，等着她说请进。
荆桦叹了口气，只好说：“进来吧。”
欧阳明日推门而入，想了又想，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想，她应早已知晓他的来意。他既想听到回答，又不想听到回答。白天刚刚说过不会强人所难，如今又来，算怎么一回事呢？
思索再三，只得沉默。他甚至对自己的到来感到有些后悔。
“说吧。”荆桦开口道。
欧阳明日有些心虚，低声说道：“在下……不是来当说客的。”
“嗯。”荆桦说。
“明日来此所说的一切，皆与易山无关！”
“我知道，”荆桦说，“对不起……是我欠你们的……”
“不要说这样的话，”欧阳明日叹了口气，说，“其实在下何尝不知，感情之事无法勉强……只盼着你能想通，易山他……真的很好。”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荆桦叹了口气，“我想报答你们的大恩，可我又总是个麻烦……”
“姑娘，你不是麻烦。”欧阳明日说。
“可是……”
“不要想太多。明日并非强人所难，姑娘慎重考虑就好。”欧阳明日说，“在下告辞。”
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
——这话听起来突然觉得好耳熟。
“陈小布，你在哪？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荆桦在黑暗中呼喊着作者的名字，未有应答，眼前却渐渐亮了起来。
“你，就是金花娘子？”
第46章 前尘往事（上）
“你，就是金花娘子？”
荆桦被这声音惊了一跳，转过身来刚想回答，却有人抢先答道：“正是。”
四周的轮廓渐渐明朗起来，仿佛是四方城的某一条街，却又不像四方城的任何一条街。
说话的女子身穿青色衣裳，两只手臂交叉在胸前。方才那话，是她对一名外貌酷似高易山的大胡子刀客说的。
大胡子从上到下打量了女子一番，又问：“神月教？”
“正是。”
“哈哈哈哈哈！”大胡子笑道：“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女子交叉在胸前的手臂，猛地随着身子往前一顶，胳膊肘抵了一下大胡子刀客的胸肌，又迅速收回。女子抬起下巴，勾唇一笑：“你说呢？”
大胡子一把将女子揽入怀里，哈哈大笑：“行啊！我愿意！”
金花娘子跟着大胡子刀客来到住所。荆桦尾随其后，眼看着二人进了房门，本想用手指从窗户上掏个洞偷看几眼，怎料整只手如空气一般径直穿了过去。
她在这里，是如同空气一般的存在。
荆桦笑了笑，心想：“这样正好，可以一览全局了。”于是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她真的很想知道。
大胡子房门一关，开口便道：“脱。”
金花娘子刚抬起右手，大汉又说：“先说好啊，我有病。”
她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一件，一件，又一件。大胡子的眉头越拧越紧，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了。当金花娘子褪得只剩最后一层衣衫的时候，他突然咆哮起来，一掌将她击倒在床铺上。
金花娘子惊得面无人色，愣在那里。大胡子一步一步地靠近床边，带着浓浓的杀气，她居然害怕得发起抖来。
大胡子手掌一挥，被子“嗖”的一声飞起来，严严实实地盖住了金花娘子。金花娘子窝在被子底下，一动也不敢动。
大胡子伸出手，缓缓掀起被子一角，露出金花娘子的脑袋。他叹了口气，说道：“神月教，不值得你这样作践自己。”
金花娘子一怔，泪珠噼里啪啦地滚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
大胡子伸出温暖的手掌，拍了拍金花娘子的头，轻声说道：“睡吧。”
说罢，坐到窗边喝起酒来。
就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天，金花娘子醒来，发现大胡子刀客不见了。
想想昨天的狼狈，她居然有些懊恼：“我到底成功了没有？怎么跟教主交代呢！”
金花娘子一边嘟囔着，一边穿起衣服，准备离开这里，寻找下一个目标。
突然，门开了。大胡子提着一笼包子进来，另一只手端了一碗米粥。
“吃吧。”他说。
金花娘子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乖乖地吃了早饭。
吃完东西，金花娘子起身要走。大胡子哈哈一笑：“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教主已经把你赏赐给我了。”
“高明，你骗谁呢？”
“怎么，不愿意？”高明捋了捋下巴和腮帮上的胡子，一字一句地说，“教主说了，只要杀了无影君，拿到秘籍，别说一个金花娘子，就是十个也不在话下！”
金花娘子想了想，无奈地笑了笑说：“这倒是。”
高明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打了个饱嗝，说道：“你就安心做我的女人吧。”
无影君的无影教，是四方城黑势力中很强大的一支。这个派系有很多阴招，尤擅用毒。据说金佛不坏身的修炼秘籍，就在无影君的手上。
无忧宫主原本是无影教的神女之一，后来因为爱上了半天月，于是背叛师门，成为神月教半天月的一大助力。
而金佛不坏身的秘密，也是无忧宫主传到半天月耳朵里的。
大胡子高明，表面上是放荡不羁的刀客，其实他的真正身份，是一个相当厉害的神偷。所以，半天月让金花娘子去拉拢高明，为的就是在除掉无影君的同时，得到金佛不坏身的修炼秘法。
金花娘子就这样与高明结成了同盟。二人研究过无影教的地形图后，当天晚上就潜入了无影教。
“分头找。”金花娘子说。
“不，”高明说，“一起找。”
“两个人很容易被发现的！”
“万一被发现，你可以先走。”
“你说什么？！”
“嘘——这边。”
金花娘子跟着高明，一路向无影教的深处走去。在无影教最隐秘的地方，有一座藏书阁。
高明笑着点点头，直接用暗器打开了门。只听“呲呲呲”几声，藏书阁的机关启动了，射出几支毒箭，邦邦几下钉在阁楼对面的树上。
“什么人？！？”
金花娘子一跺脚，对高明怒目而视：“该死，被发现了！”
“嘘——”高明用粗短的手指按住金花娘子的嘴唇，笑着说道：“完事儿了，走！”
金花娘子一路被高明用胳膊揽着，嘴里的骂声一直没停。
高明也不还嘴，只说：“来，相公给你买包子吃去。”
“都这时候了，上哪吃包子去？！”金花娘子没好气地说。